第六十七章紀淼會是最後一個嗎？

  午後的陽光很明媚，紀淼騎著摩托車，連續闖了五個紅燈，最後穩穩地停在醫院門口。

  進了住院部，紀淼逮著醫生就問蘇桉在哪，問了好幾個人，才被告知蘇桉在五樓的一個病房裡給病人輸液。

  

  紀淼連忙跑到五樓，在要靠近那個病房時，腳步卻慢了下來。

  透過虛掩的們，紀淼看到蘇桉坐在病床邊，而病床上躺著一個瘦骨嶙峋的老人，他戴著呼吸器，手背上插著輸液管，看起來幾乎奄奄一息了。

  蘇桉的身體前傾著，正湊在老人耳邊說些什麼。

  「蘇桉，你……」紀淼推開門，大喘著氣，警惕地看著蘇桉，「住手！」

  「小水，可以再給我一分鐘嗎？」蘇桉舉起手，制止紀淼上前，「我只是想和他再說幾句話。如果我真的想殺他，你也阻止不了，不是嗎？」

  蘇桉真的是兇手……這個白衣天使一樣的女孩，為什麼會是謀殺數十名老人的連環殺手？

  就在紀淼愣神的片刻，蘇桉突然把手伸向那位老人的呼吸器。

  「不……不要！」紀淼撲了過去，猛地按住蘇桉的手。

  「小水，」蘇桉只是幫老人調整了一下呼吸器，然後站了起來，看向紀淼，「你們已經知道了吧。」

  「所以，那些老人真的是你殺的？」

  「不是。」

  紀淼一愣。

  「我不是在殺他們，」蘇桉語氣一轉，「是在拯救他們。」

  「蘇桉……你被捕了！」紀淼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直接拿出腰間的手銬，打算把她拷上，蘇桉卻按住紀淼的手，「我自首，我跟你回去。但是，能不能讓我自己走，我不想我的患者們看到我狼狽的樣子，他們會擔心的。」

  紀淼猶豫了一會，最後妥協道：「我答應你。你最好不要耍花樣，你打不過我的。」

  蘇桉不舍地看了一眼病床上的老人，緩緩說道：「我以為，他會是最後一個。他不能說話，不能走路，不能聽見和看見，但他卻能清楚地感受到疼痛。小水，你看到他絕望的眼神了嗎？他在求我們幫他結束痛苦……只需要摘掉他的呼吸器，他就能夠解脫了，很容易的，對不對？」

  紀淼看了眼那個老人，他瞪著眼珠子，空洞地看著她們。紀淼艱難地收回目光，拽著蘇桉的手臂往外走，「跟我回局裡！」

  「小水，你認為我在殺人？」蘇桉跟著紀淼走在走廊里，不少患者都熱情地跟蘇桉打招呼，她就像是個在巡視自己領地的王者。

  「殺人是不對的。」紀淼站在醫護人員專用的電梯前，看著那不斷跳動數字，心裡十分沉重。

  「如果他們想死，但卻連自殺的能力都沒有呢？」

  紀淼一愣，她又想起了那名老人空洞的眼神，以及她們離開時，他眼角流下的那滴眼淚。

  那是絕望嗎？

  叮的一聲，電梯門開了。

  「我遇到過一個患者，他中風癱瘓了，可他用爬的，也要爬向窗口。他是那麼想死啊，於是我幫了他。那是我幫助的第一位患者。」蘇桉跟著紀淼進了電梯，「你知道我在他墮落的那一刻，看到了什麼嗎？」

  紀淼沉默了。她總有點不安，不過王隊他們已經到樓下了，只要帶著蘇桉下去就行。

  「幸福的笑容。」蘇桉突然拿一個冰冷的東西抵住了紀淼的手臂，是根注射器。

  「蘇桉，你……」

  「別動，這裡面是劇毒物質，只要我刺破你的皮膚，你就會瞬間死亡，」冰冷的針尖輕划過紀淼的皮膚，紀淼心裡直發毛。她太大意了，蘇桉從來就不是個小綿羊，而是披著天使外衣的大魔鬼啊。

  江奕瑾說得對，她應該學會用前額葉思考的。

  「你想做什麼？」紀淼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

  蘇桉拿出紀淼腰間的手銬，把紀淼的右手拷在了電梯扶手上。她看著紀淼，目光裡帶著乞求，「小水，幫我逃跑好嗎？我不能坐牢，還有很多人需要我的幫助。我不能死……」

  「你那不是幫助，是殺人！」

  「不，我在幫助他們解脫。他們靠著藥物和那些管子苟延殘喘地活著，沒有任何尊嚴。他們的兒女把他像皮球一樣，扔來扔去。他們想死，但是連自殺的能力都沒有，不可悲嗎？我不過是成全他們，幫助他們安樂死！」

  紀淼沉默了片刻。她的邏輯看似完美，但還是有個bug。

  「蘇桉，你怎麼判斷他們是真的想死呢？」紀淼反問道。

  蘇桉瞬間愣住，幾秒後才道：「絕望的眼神。」

  「那李奶奶呢？」紀淼緊緊握住手，突然打斷道，「她失明了，目光沒有任何意義。」

  「李奶奶……」

  「而且她不會想死的，她還要等她兒子回來看她，」紀淼抬起左手，緩緩鬆開拳頭，一顆乾癟的奶糖落在蘇桉的手心裡，「你照顧了她那麼多年，你應該知道，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再見她兒子一面。」

  蘇桉愣愣地看著那顆糖，每次她去照顧李奶奶的時候，她都會送給她一顆過期的奶糖——那是她兒子給她買的，她一直不捨得吃。

  「她得癌症了，身體飽受痛苦，她求我，求我幫助她解脫。」蘇桉辯解道。

  「你只是在滿足你掌控他人生死的欲望，」紀淼想起了那個叫哈羅德的死亡醫生，蘇桉其實和他並沒有什麼不同，「那些老人眼裡的絕望，也許不是因為痛苦，而是，因為，你。他們在害怕你。就像現在的我一樣，因為命握在你手裡，所以害怕。」

  「呵呵，是他們在求我幫他們的，」蘇桉激動地喊道，她揮舞著手中的注射器，「怕我……怎麼會怕我呢？」

  就是這一刻！

  紀淼正打算進行反擊，叮的一聲，電梯門緩緩打開了。蘇桉立刻又穩定了情緒，用注射器按住了紀淼的手臂，牢牢控制住她，「小水，幫我出去好嗎？」

  電梯外，王勇他們接到江奕瑾的電話後，迅速趕來了，正在隔壁等客用電梯。

  「救……命！」紀淼喊了一個字，嘴就被蘇桉給捂住了。她拼命按關門鍵，電梯門再次合上，緩緩上升。

  「蘇桉，你逃不掉了，跟我去自首吧！」紀淼咳嗽了一聲，警告道。

  蘇桉似乎有點焦慮，嘴裡一直喃喃著，還有五分鐘，五分鐘！

  「蘇桉，跟我去自首還來得及。」

  針頭突然刺破了紀淼的皮膚，緊接著是冰冷液體推入的感覺。很快地，一種異樣的感覺席捲了紀淼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