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午夜夢回

  臥室一片黑暗，能聽到劉世清淺淺的呼嚕聲傳來，趙薇安聽著這呼嚕聲，聞著這酒氣只覺得心裡越發煩躁。

  靜謐的夜晚最容易勾起人們心中最深層的想法。

  趙薇安閉著眼睛準備睡去。

  「你這個臭婆娘。把錢給我。說。你把錢藏哪裡了？」一個男人暴怒的吼聲響起，驚得趙薇安嚇一跳。

  「沒錢了。家裡的錢全被你拿去賭了。哪裡還有錢？」趙薇安哭泣著說道，懷裡抱著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嬰兒。

  「我不信。你一定還有錢。不交出來是吧？我自己找。」男人眼裡儘是顛狂，沖今房裡，在本身就很破舊的房子裡一頓亂翻，地上滿是物品，被丟的到處都是，還砸壞了一些東西。

  「只要再有一點錢，我就可以回本了。」男人一邊翻找著東西一邊自言自語道。

  男人鬍子拉碴的模樣，看樣子是好幾天沒有洗澡了，此刻因為因為顛狂五官都顯得有些猙獰。

  趙薇安抱著嬰兒站在牆角，不敢靠近男人，也不想讓男人靠近自己，看著男人瘋狂的背景，趙薇安默默流下了兩行清淚。

  

  畫面一轉，趙薇安面無表情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在離婚協議書上。

  身邊坐著一個男人也快速在離婚協議書上籤下來自己的名字。

  出了民政局，男人拉著趙薇安的胳膊問道：「我簽字了。錢呢？什麼時候給我？」兩個人離完婚後，男人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回家就給你。」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看著，其中不乏有那些甜甜蜜蜜要來登記結婚的情侶，趙薇安只覺得麵皮發紅，不想在民政局門口多呆，只想著快點回家。

  「好。好。快走。」男人一聽到回家就可以拿到錢，扭頭就走，比趙薇安還著急。

  趙薇安錯愕了一下，心裡感受到一絲疼痛，離婚是自己求之不得的，如今自己的目標得逞了，自己應該高興為什麼還要心痛呢？

  畫面再次扭轉，趙薇安在破舊的房屋裡收拾這行李，男人離完婚後，拿著趙薇安承諾說只要他願意離婚就會給他的那筆錢跑得無影無蹤。

  想來不是去賭博就是去喝酒了吧。趙薇安心裡不再管這些事情，反正自己已經跟男人離婚了，他現在跟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

  大女兒已經四歲了，能走會跳，小女兒還不到一歲，還在喝奶的年紀，但是趙薇安產後沒有好好調理，基本上不出奶，每天只能餵一些奶粉和米糊。

  趙薇安收拾好了行李，看看床上的小女兒，又看看床下活蹦亂跳的大女兒，趙薇安的內心一片煎熬。

  趙薇安已經決定自己要離開這個鬼地方，兩個女兒只能帶走一個。

  大女兒已經能走會跳了，好養活。跟著自己無疑是最好的選擇，自己帶著她負擔也不會那麼重。

  可是，可是小女兒尚在襁褓，不會說話不會表達，要是自己丟下她，完全不能指望那個無情的男人來照顧她。

  如果這么小的嬰兒沒有人照顧，那麼很可能就這麼死去，想到這一點的趙薇安不敢再往下想，一雙眼睛通紅。

  看著小女兒安靜的睡眼，趙薇安遲遲無法下決定，內心如撕裂一般，要是有能力她絕對會帶著兩個女兒一起離開，但是事實就是她必須選擇一個放棄掉。

  大女兒一直看著媽媽收拾行李，她知道媽媽要走了，媽媽不喜歡這裡的生活，自己也不喜歡，她喜歡媽媽可以帶著她一起走。

  現在看著媽媽收拾好了行李，沒有動作就停在床邊看著呆呆的看著床上的妹妹。

  「媽媽。你不要我了嗎？」大女兒走到母親身邊，只到趙薇安的膝蓋處，她扯著趙薇安的褲腳說道。

  趙薇安低頭看去，大女兒濕漉漉的大眼睛注視著自己，眼裡是孩童特有的清澈。

  「我……」趙薇安的聲音有些哽咽，只吐出一個「我」字就再也沒有聲音了。

  趙薇安默默的站了一會兒，大女兒就這麼一直扯著趙薇安的褲腳。

  猛的趙薇安抬起了頭，又低下頭看著大女兒說了一句：「我們走。」

  是的。她已經想好了，要帶著大女兒離開，放棄小女兒。

  趙薇安牽著大女兒的手走出破舊的房屋，門關上的那一瞬間，屋裡傳來嬰兒的啼哭聲。

  「媽媽。我們不要妹妹了嗎？為什麼不帶上妹妹？」大女兒清脆的童音響起，天真的問趙薇安道。

  趙薇安沒有回答，只是剛要邁出去的腳步頓了頓，感受到大女兒抓著自己的手，趙薇安還是邁出了那一步，背對著房屋，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屋裡的嬰兒似乎感受到了什麼一般，啼哭聲越來越大，仿佛要扯破自己的嗓子。

  趙薇安無法忍受小女兒的大哭聲，迅速加快了自己離開的腳步，越走越遠，兩個人的背影越來越小，直到消失不見。

  腦海里全是嬰兒尖銳的哭喊聲，趙薇安猛的驚醒，才知道自己原來是在做夢。

  感覺眼角有點濕潤，趙薇安撫上自己的眼角，才發現原來自己落淚了。

  看了看床頭的電子鐘，現在已經凌晨三點多了。

  這麼多年過去了，自己已經有二十幾年沒有再做這個噩夢了，趙薇安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突然又做起來這個噩夢。

  趙薇安剛離婚不久後帶著梅白蓮來到別的城市，找份份工作養活自己跟梅白蓮。

  那時候即便白天給別人打工做的很累很辛苦，晚上睡覺還是會做這個同樣的噩夢。

  這個噩夢一直纏繞著自己好幾個月，才漸漸淡化。

  現在這個噩夢又出現了，趙薇安覺得心裡隱隱有些不安。

  趙薇安心裡不對自己當初拋棄的小女兒還抱有希望，這麼多年她已經死心了，就當做那個襁褓里的小嬰兒已經死了，或者被別人領養著。

  趙薇安不斷地催眠自己忘了小女兒，可是今天突然遇到那個與小女兒同名的梅暗香，心裡的那根弦，仿佛又重新被人撥動一般。

  趙薇安在床上躺了一會兒，感覺睡意全無，額頭上因為做噩夢沁出了一點汗。

  身邊的劉世清依舊熟睡著，趙薇安覺得有點口渴，掀起被子下床，準備去廚房喝一點水解渴。

  客廳連著廚房，這裡靜悄悄的。

  趙薇安按下了燈的開關，可以清楚的聽到開關「啪嗒」的聲音。

  趙薇安拿杯子端好了水坐在餐桌邊，只喝了一口水，就沒再動過杯子。

  趙薇安心跳還是很快，心裡有個直覺告訴自己今天見到的那個「梅暗香」就是自己記憶里襁褓的那個嬰兒，而且算算年紀，兩者也是相符的。

  但是理智上，趙薇安告訴自己，天下真的有這麼巧合的事情嗎？這或許是自己多想了吧？

  趙薇安對自己的直覺感到深深的懷疑，當初拋棄小女兒的事情在她心裡已經成為了一塊心病，敏感之處。

  知道這件事情的人沒幾個，梅白蓮基本沒跟自己提起過這段過往。

  趙薇安心裡隱隱覺得這是命運的牽引，把趙薇安帶回到了曾經犯下的過錯里，強迫自己重新直面這段現實。

  趙薇安嘆了口氣，終於想通了，事情發生了就算發生了。不管你再怎麼想刻意忘掉它，它就是在那裡，不會因為別人的遺忘而消失。

  趙薇安逃避了那麼多年，從來沒有想過追憶這段往事，調查一番自己小女兒的去向，本來以為自己可以一輩子忘了這件事，當做從來沒發生過一般，現在看來冥冥之中已經註定好了一切，自己過去欠下的罪孽總有一天要還回去。

  已經想通了的趙薇安心裡頓時一松，感覺自己這麼多年一直套著一個無形的枷鎖，現在終於可以解脫了。

  事情該怎麼調查呢？趙薇安默默想到，她不打算讓其他任何人知道自己的想法，想自己一個人獨自調查著一切，直到真相大白，不管到時候小女兒是活著還是去世了，自己都會接受。

  趙薇安這樣想著，心裡卻不斷浮現梅暗香早上對自己的那個微笑，她直覺認為梅暗香很大可能就是自己的小女兒，但是事實靠的是證據，就算梅暗香真的是自己的女兒，那也要拿出證據證明這件事情。

  現在自己就在a城，就在當年事情發生的城市裡，調查無疑對自己來說方便了不少。

  趙薇安想著明天就去以前自己在的那個小縣城派出所打聽一下消息。

  有了初步計劃的趙薇安覺得自己可以安心睡個好覺了，把水杯放回廚房，正準備回臥室休息，梅白蓮的房間門打開了，梅白蓮走了出來。

  「媽。」梅白蓮迎面只打了個招呼。

  「嗯。要去洗手間呀？」趙薇安回應道。

  「嗯。」梅白蓮一如既往的對趙薇安很冷淡，很有距離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