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下地做活

  「老二媳婦，」陳老爺子惡狠狠的抽了幾口煙，濃重的煙霧將他一整張臉完全罩在裡面，「這是你多心了，從一開始借高利貸就是打算讓老大拿工資來還的，咱家有什麼能耐能背得起那麼一大筆債，你別聽外面的人說了幾句，就傷了你們幾戶的感情，你大哥不能做這樣的事，你們是親兄弟啊。」

  陳老爺子說這話，狠狠的咳嗽了兩聲。

  陳雪兒和宋氏交換了一下眼色，宋氏立刻站了起來，走過來拉著沈氏一起坐下來，一改口氣，「老二媳婦，咱們可是一家人，這誰不知道？咱們老陳家，歷來是孝順的，我知道，我們馬上就要進鎮上了，你心裡可能有點不舒坦，但是你看這些年咱關係這般的好，若是我們真在城裡落了腳，還能忘記了你們不成？大家馬上就要過上好日子了，可別因為一些有的沒的就傷了和氣！雪兒雨兒都是你看著長大的，自然是把你當親媽看，以後他們要是有了好的，難不成還會忘了孝順你？等你大哥進城做了官，我就把你一起帶過去，咱倆姐倆在一起住著，以後把咱也給杏兒在城裡找個好人家。說不定還能做個官太太呢，保准比雪兒和雨兒嫁的都要好。」

  宋氏這般說了一番，沈氏的臉色總算和緩些，「其實我說實話吧，咱們到底是一家人，凡事其實都能商量，就唯獨這事兒不行，也不是為了什麼別的，其實也是為了咱們大家著想，我娃兒他爸在村里做支書，要是背上高利貸這事兒傳出去，他這支書的工作還咋個做呢？所以這高利貸上的事兒，可不能跟咱老二扯上關係，就得大哥自己負責。」

  

  宋氏見這人死不改口，氣得咬緊牙根，臉上卻賠著笑，「行吧，等他爸回來我就跟他商量，不會虧待老二的。」

  這樣鬧了一兩個小時，到底是安靜了。

  這天下午的時候，陳老大和陳老二還沒回來，家裡沒了壯勞力，歇過午晌，一時全家人，除了陳梅花和陳雪兒陳雨兒，以及正在複習高考的陳方文，就都下了地。

  陳家的地在山腳下，最近地里種了成片的高粱，如今到了中耕的時節，地里的雜草瘋狂長，要是想得到好收成，時不時就得去除掉。

  「今年的高粱長得飽滿。」許氏捧著高粱穗子，滿臉高興。

  這高粱可謂是農家之寶，渾身上下都能用，穀粒脫了殼後，一般細細碾碎了磨成面，然後按著一定比例摻在米里煮食，富餘點的人家也用來釀酒，稈可用來熬糖漿，穗紮起來就是一把好笤帚，就連高粱的葉子，洗洗切切，也是家禽最喜歡的飼料，高粱果也能收起來賣到藥店裡，能賣個一毛錢一斤呢。

  大家都在田地里鋤著草，自然是要嘮嗑兒的。

  陳娟兒湊了過來，「姐，我剛才聽著外面的動靜，奶讓梅花姑去把二伯媽炕底下的雞蛋都收過來，擱家裡存著呢，當時二伯媽那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真的是太好笑了。」

  陳音兒聽著，就笑了一下，他奶的性子，自然是見不得半點肥水流入外人的田，此番知道了別人藏著她的雞蛋，不大發脾氣就已經算好的了，自然是要收過來的。

  陳荷花抹了抹臉上的汗，說：「說起這個，不知道五叔今年能不能考上大學，都複習這麼久了，爺和奶指望著他呢。」

  陳音兒知道在這個時代考大學的難處，幾乎相當於擠獨木橋，聽得這話不由得皺起了眉，說起來，這個陳方文好像一直是呆在自個兒屋子裡，自個一直沒見過，吃飯都是王氏給他端進去的，家裡就好像沒這個人存在一樣。

  「姐，五叔之前考過大學嗎？」

  陳荷花點了點頭，「音兒你忘了？去年不就考過嘛！差了個十分沒考上，這都考第二次了，再考不上，就算爺和奶心裡沒說法，你看咱們二嫂子那語氣，估計也是會不讓念的，五叔那個白白淨淨的模樣，哪裡是做田裡活的，他心思也不再這上面，這回要是再不上啊，也不知道到底該咋辦了。」

  陳音兒知道在這個年代，種地才是本分，讀書可是件奢侈的事兒，但是，她心裡也起了活絡的心思，自個好歹也是新時代的大學生來著，知識點什麼的腦子裡倒是還記得，要是有機會，說不定也能考個大學念念呢。

  想到這裡，她接著陳荷花的話說：「奶居然能讓五叔復讀？」

  陳荷花嘆一口氣，「不讓讀能咋辦呢？你忘了那時候，五叔當年沒考上，在家絕食三四天，後來是爺和奶答應了再複習考一年，這才肯吃飯的。」

  陳音兒笑了笑，「五叔估計是真喜歡讀書……」

  她扯了一把眼前的草，「姐，你說，梅花姑不來地里做活，我倒是能理解，那為啥雪兒姐和雨兒姐也能不來地里啊，爺不是說整個家裡都要下地，為啥大伯那邊好像都不怎麼做活。」

  「還不是因為大伯馬上要去進廠了唄，以後家裡出個工人，是光宗耀祖的事情，爺和奶，現在也就對大伯媽她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他們家雪兒又是說，往後要去城裡找婆家的，現在下地，曬得太黑了以後嫁不出去。爺聽了也不好說什麼。」

  「這話說的也太不地道了，那咱們姐仨就活該下地呀，」陳音兒不滿道，「爺這一碗水沒端平。」

  陳荷花頭也沒回，侍弄著自己跟前的高粱苗兒，「音兒這話你在我面前說說就算了，可千萬別說到媽的跟前去，她聽了心裡指不定咋難過了。」

  陳娟兒一直在旁邊聽著，此時撇了撇嘴，「這個倒是也算了，你們是沒看見今天咱媽特意做好了菜，雪兒姐吃飯的量，那一口口的，都不知道吃了小半碗沒，咱媽做的飯就那麼噎喉嚨？就他們吃的那點兒飯，一看就不是個做地里活兒的。」

  陳音兒笑了一下，又想起之前自己之前的那個時代，有些女孩子為了節食減肥，每天不肯吃飽，但在如今這個時代，糧食分配不足，能吃飽是件很奢侈的事，根本不流行什麼塑身減肥，就陳雪兒她們每天吃的那點飯量，估計是瞞著公家私底下吃獨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