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牛家村李老頭

  他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去砍柴，過了晌午才撿回來四擔子柴火，若不是村里幫忙給馱到鎮子上來賣，單靠他自己，怎麼也抗不過來。

  可眼見天一天天熱起來，買柴的人越來越少，他熬到天黑，最後一捆柴火也沒能賣出去。

  這好不容易得到了三十文錢，還沒等他拿出來去給老伴兒買藥，就看到了那些豺狼虎豹們。

  情急之下，他連忙把錢給藏了起來，可他也知道，不拿出點錢出來，這兩個混蛋是不會放過他的。

  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漸漸的，老頭子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若不是為了老伴兒，他真想跳河死了算了。

  「那兩個人真是你孫子啊？那你兒子媳婦呢？」

  「兒子媳婦早年離家，到現在沒有回來，留下兩個孫子，靠我們兩個撫養長大，可這兩小子不爭氣啊，幹啥啥不成，跟著村子裡的混混們學的不著四六，小偷小摸。」

  「我們老了，管不住了，也沒能耐養活兩個大手大腳的敗家子，沒想到他們越大越過分，以前只是罵罵，現在竟然上手了，」

  說道激動處，老人已是泣不成聲，似是常年沒有人訴說這些，老人壓抑了太久，如今找到傾訴人，那是上氣不接下氣的哭訴起來，顧不上自己臉上、身上的傷痕，崩潰到不能自已。

  聽完老人的敘述，不知不覺間葉蓁的淚水已經模糊了視線，她轉過頭，用力的搖了搖上官爵的手臂，「我們，幫幫他，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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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怎麼幫？」

  上官爵的話，讓葉蓁一愣，是啊，她該怎麼幫呢？她現在自己還吃不上飯，如何去幫助老人家？

  無論他們怎麼幫，有那兩個敗家玩意兒在，老兩口都不會好過的，想要幫忙，首先要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走吧，先去老人家裡看看再說。」

  看出她的猶豫，上官爵倒也沒拒絕的太直接，而是主動提出要去老人的家裡看看，索性他們現在沒事，就當做好人好事了。

  上官爵利落的扛起扁擔，葉蓁也配合的上前扶起老人家，可是沒走兩步，他就疼的受不了了，低頭一看，老人的小腿肚已經腫了起來，可見剛才踢得有多嚴重。

  「這樣，大家幫忙把這擔柴火買了吧，也好讓老人家省點事，我們夫妻倆把他抬回去。可以嗎？」

  上官爵的提議立即得到大家的響應，都是鄉里鄉親的，這點忙還是幫的了的，幾個男子漢看葉蓁的小身板，決定一起跟著把老人送回去。

  老人家看著一張張熱情的臉，再一次的哭了：「好人，你們都是好人，謝謝，謝謝你們。」

  天色不早了，再晚路上更不好走，於是大家結束寒暄，幾個男子漢輪著背老人，葉蓁則背著扁擔和筐子在後面跟著，走了約莫半個時辰的夜路，才總算到達了老人所在的村子。

  一下子來了這麼多外來人，很快就被村里人注意到了，問明了情況，不免又是一陣唏噓，安頓好老人之後，幾個跟過來的青年很快就離開了。

  而葉蓁和上官爵，因為沒有住的地方，而老人的家裡也沒有旁的人照顧，就索性留了下來。

  也得虧兩人說了是過路的人，明天一早還要趕路，老人十分熱情的把他們留下來過夜了。

  老人家姓李，是村子裡唯一一家會做豆腐的能耐人，祖上好幾輩子都靠豆腐謀生，沒想到到了孫子輩竟然沒落到要靠打柴來餬口。

  雖然夜晚光線不好，但也依稀能瞧出這個家的輪廓，想來這家人之前的日子是過的不錯的，他們家很大，光正房都有三間，左右各四間房，即使是普通的毛坯房，可這樣的規模也是稍有的。

  並且，院子的角落裡還有一個專門的豆腐作坊，面積越有二三十平，可惜因為多年未曾使用，上面落了一層的塵埃。

  家裡到處都亂七八糟的，甚至還有很多斷裂的家具和傢伙事，不知是被他的那些孫子給砸爛的，還是從外面撿回來的。

  老太太病的不輕，已經臥床不起了，看到老頭子被打成這樣，眼淚就撲簌簌的往下落。

  「造孽啊，早知道這兩個小東西這麼不是人，當年我們就不應該把他們養大啊，直接按到尿盆里嗆死得了，將我們的棺材本敗完也就罷了，現在還動輒打罵，老頭子啊，我真的不想活了，不想活了啊！」

  「這樣下去，咱們的日子可怎麼過，怎麼過啊！」

  這眼看著他們都過了六旬，這放在誰家裡不是頤養天年的時候，可是他們呢，一個病懨懨的，另一個每天起早貪黑的給她掙藥錢，辛苦一天下來的錢還沒暖熱呼就被不肖子孫給踅摸走了，這麼下去，還有什麼奔頭？

  說著，又開始哭喊著自己那不孝的兒子，眼看著一二十年過去，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一個個的都是不省心的，哭到最後，竟是上氣不接下氣，險些一口氣上不來厥過去，嚇得一眾鄰居各種掐人中，叫人的叫人，倒水的倒水。

  偌大的院子裡里外外站了不少人，這不知道的，恐怕還以為老兩口子不行了呢。

  葉蓁和上官爵站在門外，也是一臉的感慨，尤其是葉蓁，看老人這個情況，本能的就想幫忙，可要怎麼幫呢？

  好一番折騰和安慰之後，村長帶著人三三兩兩的走了，最後就剩下了葉蓁和上官爵。

  對於這兩位好心的陌生人，老頭子還是很感激的，不顧自己殘破的身體，就要下榻給他們做飯，卻被葉蓁給攔住了。

  「大爺不用忙活，我們借住一晚已經很感激了，哪能再占您的便宜呢，」

  無論老頭子如何堅持，葉蓁就是堅決不占便宜，老頭子沒辦法了，眼睛一瞪，說。

  「你們不吃，我們兩口子也得吃啊，一個人也是做，四個人也是做，你們就別給我們客氣了。」

  葉蓁哪能讓他去給他們做飯，「要做也是我來做，大爺您還是休息吧！」

  說著就去了灶房，可是到了灶房她傻眼了，黑乎乎的啥也看不見也就罷了，引火的東西她找了半天也沒找著，最後還是上官爵將大爺給饞了出來幫著她燒火，並指揮家裡的東西都在哪裡置放，才不至於讓葉蓁抓瞎。

  農家人最長吃的就是雜糧面野菜糊糊，尤其如今正是野菜多的季節，像李老頭家裡的條件，也沒什麼調料，最多就是擱點鹽，有的甚至什麼也不放，就這麼吃了。

  葉蓁不是生在五六十年代，自然沒有體會過吃糠咽菜的日子，至於上官爵，那就更不可能了。

  所以，當兩人捧著那晚黑乎乎的根本就看不出來是什麼的野菜糊糊的時候，覺得這真是他們這輩子吃的最有意義的一頓飯。

  雖然難以下咽，可在這麼困難的情況下還能給他們省下如此重要的口糧，夫妻倆是滿心的感激，再難吃也得吞下去。

  飯後，夫婦倆燒了點熱水，幫忙給大爺和大娘洗刷了一遍，尤其是大爺的腿，更是用熱毛巾給燙敷一下。

  四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在聊到這做豆腐的手藝怕是要失傳時，葉蓁突然抬起頭，很是認真的看向李老頭。

  「大爺，您的遭遇讓我很是難過，很想幫您，尤其您看大娘的病，多半是營養不良給糟蹋的，再這麼下去，您老也支持不了多久的，您別嫌我說話不好聽，就我看到的，相信您自己心裡也十分清楚。」

  「我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孩子啊，都到了這個時候了，還有什麼不好說的？有什麼你就說吧，你說的對，我比誰都要清楚我們現在是什麼情況，今個兒我被倆混蛋打成這樣，三兩天是下不了床，」

  「我好說，可是你這大娘卻還需要救命的藥錢啊，她這一天到晚的咳嗽，咳得肺都要出來了，這藥我也買了，還是不見好，這樣下去，我，我害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