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一團和氣

  於是，片刻之後，麻姑便和全少爺一起，坐在二丫家的灶前，有滋有味地，喝著薄荷檸檬草香茶了。

  「誰也不沒讓她賒帳麼！」二丫依舊冷著臉不笑：「不過她這個脾氣確是夠嗆！說風就是雨！見人要麼破落戶要麼認親，家裡就一點兒不給她長規矩麼？」

  蝦叔呷著野甘菊茶，這是他說這幾天眼睛總紅怕是上火，二丫親自給他調製的。

  「也是不長規矩啊我的姑娘，」他悄悄地對二丫道：「不過就她這麼一個獨苗苗，又沒了娘，劉四也沒打算再娶，自然疼閨女疼得寶貝似的，捧手上怕冷了，含嘴裡怕化了，還有什麼話說？自然性子刁蠻要強些。」

  說到這裡，倒沖二丫有意無意地一咧嘴。

  二丫娘會意，也笑了：「說起這個來，我倒想起一個人。」眼光若有似無地瞥著二丫：「從前她爹在時，也一樣寵得厲害，不過好在她天性傻呵呵的，才沒養出什麼壞毛病。」

  

  二丫臉上有些發紅，正巧麻姑嘴快反問：「媽媽你說的這人是誰？我正缺沒個伴，不過我家那邊還是這頭，人看見我只有躲的，」全少爺抬起頭來要說話，被她一掌拍了下去：「這人太呆，我跟他也實在玩不到一處！」

  二丫撲嗤一聲，二丫娘就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指了指柜子邊，正忙著和面烙餅的二丫。

  麻姑一下跳了起來：「姐姐原來是你啊～！」上來就要拉二丫的手：「可惜你家窮些！不然咱們真是天生一好姐妹！你嘴也快，又狠，我爹就常說，一般人降服不得我！不知個什麼樣的老妖才有這個本事！沒想到今兒他的話竟真的應驗了！」

  二丫頓時哭笑不得：「才說認親，你這又來了！誰是你姐？我家又怎麼窮了？若我有錢，你能有口福吃到我的茶？還有什麼老妖，這又是哪一路的廢話？！姑娘我年未十八，正如花似玉呢，怎麼套得上老妖兩個字？！」

  麻姑見風使舵，立馬換了口風：「正是這話！哪兒來的老妖？明明是天上的仙女兒麼！姐姐這預備做什麼好的給我吃呢？」

  二丫板起臉來：「誰是你姐？凳子上坐好了去！那茶湯一涼就苦，你要喝就趁現在，不然我就潑出去餵雞！」

  她這裡話音還未落呢，那邊麻姑的胖身子已經挨上了凳子邊，才閉上嘴，已經沖她嫣然笑了。

  眼睛又擠進肉里，看起來整個就是一團和氣。

  二丫忍俊不住：「好吧，看你這麼識相，今兒中午有好東西賞你！」

  麻姑眼裡有些不太認見神情流露出來：「我瞧著，也就是烙餅，說實在的，我爹愛吃麵食，家的廚子就請的個山東人，他烙的餅我看沒人勝得過了，不過我吃得多了，也不覺得有多大意思。」

  二丫臉上頓時有沒見過世面的鄙夷之情：「你知道什麼幾道麵食？聞見面香就當是烙餅？實告訴你吧，今兒我做的你別說吃過，只怕就連見，也沒機會得見！倒是聽說過有可能，因我知道的，城裡富人，也講究吃這玩意！」

  一聽這話，別說麻姑，就連二丫娘都傻了眼，更別提那口水泛濫的全少爺了。

  「我不在家這一會兒，你忙出什麼來了？」娘雖吃驚，卻有些信不過二丫的意思：「家裡就這麼些原料存貨，你手藝再好，能變出個天來？」

  二丫以袖掩唇，露出個狡黠古怪的笑容來：「您幾位請看！」

  拉開保溫隔蟲的沙屜，桌上碗碟擺得整整齊齊：

  一大碗小米粥熬得黏稠膩糊，醬蘿蔔呢，切得也很周正講究，再一碟清爽的暴醃脆白菜，紅紅綠綠，酸辣吊人胃口，兩個煎得恰到好處的雞蛋，都是雞籠里才下的新鮮貨色，雖是簡單普通的農家飯，卻看起來就很賞心悅目。

  而最讓眾人感興趣的，卻是碗碟中央，一隻八寸白瓷碟里，幾個一看就是剛出鍋的「螺螄火燒」！

  「這叫螺螄轉兒，看起來跟火燒似的，其實也就是火燒，不過這玩意在面劑兒的做法上複雜了一點兒，需一層層把油鹽卷了，橫切，盤緊，壓扁，先烙後烘，中間微微隆起，才算完美地道。」

  桌上的「螺螄轉兒」也確定如二丫所說，完美！

  面發得好，烙得也好，小巧玲瓏，精緻可愛，比平時吃火燒至少小了一半，跟新月莊所出最精緻小點心一樣，看著焦黃，聞著噴香。

  「還真是的嗨！」麻姑話還沒說完，手就已經伸進碟子裡了，不料降落到螺螄轉兒身上之前，肥厚的手背上，被人狠狠地擊打了一記。

  「說讓你吃了嗎你就動手？」

  二丫冷了臉：「才說什麼來著？那茶湯一涼就苦！你現在是有了火燒不要茶湯了是不是？看不上我泡茶調茶的手藝了是不是？」

  話音未落，一道閃電划過眼前，再待二丫定睛看時，麻姑那肥碩的身影，早已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坐回了剛才的凳子上。

  手裡自然也不空著，穩穩噹噹地端著茶鍾，人則低了頭，一小口，一小口地，品著呢！

  二丫禁不住笑出聲來：「看你身子胖在，實想不到人是這樣靈活的！」眼角一瞥，掃到木瓜似的全少爺身上：「怎麼一條血脈結出來的瓜，這隻就這麼傻呢！」

  麻姑有滋有味地咂著香噴噴地薄荷檸檬草香茶，嘴裡若無其事地道：「這有什麼好稀奇的？一條藤上結出來的，總也有好有賴，人那就更別提了！餵你，」喊著沒什麼反應的全少爺：「過來呀，坐下呀，喝茶呀！」

  二丫靠在灶膛邊，看著這兩堂兄妹，雖說體型都是一樣的胖，眼神卻一個犀利聰明，一個呆若木雞，不由得好笑：「我說蝦叔，你家老爺就沒拿麻妹妹的事跡教育教育少爺麼？我看這丫頭挺機靈，比你家少爺強得多哦。」

  蝦叔捅了她一把，聲音小小的：「您可別說了咳，我家少爺人雖呆些，可心瓷實，那丫頭看著伶俐吧，一般人根本收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