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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讀書識字算命師

2024-06-17 03:45:02 作者: 一笑泯怨

  林濁江第一次跟父親到鎮上做買賣是十歲的時候,當時鎮上洪府的柴火都源於林榮淳,這幾個月給洪府送柴火,林濁江也習慣了,卻不料,長久的買賣斷了,讓人給截胡了。

  少年心中有傲氣,不願死纏爛打,不肯苦求,拖著柴火走了,以往供過於求的時候,林榮淳是拉著柴火到集市去賣的。

  林濁江拖著木柴到了集市,逛一圈,停在一處算命攤子旁,擺開了攤位,木柴放在地上,鵝卵石掛件擺在了人力車上,精巧細緻,五顏六色。

  隨即,林濁江湊近算命攤的算命師,露出淳樸笑容。這位算命師中年模樣,下巴一縷山羊須,不時擰一擰,仙風道骨,悠然自得。

  算命師瞥了林濁江一眼,哼了一聲,扭頭望向一旁。

  林濁江乾笑道:「大師,大師……」

  「你走開,走得遠遠的,否則我踹你啊。」算命師哼哼出聲,嫌棄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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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濁江便嘆了一口氣,低聲道:「大師,我這堆木柴丟失了一個大買家,難賣了。我爹的醫藥錢都不夠用了,您說,我該怎麼辦?」

  「關我什麼事?」算命師攤攤手,聳聳肩,「鐵口直斷,一字千金!這是我的招牌,你問我問題,一個銅板都不給我。教你讀書識字,還費我筆墨,一個銅板也不給我。」

  林濁江想讀懂《太武劍訣》,就臨摹了劍訣里的一些字體,到鎮上時,便四處詢問,某個字怎麼讀,具體是什麼意思。

  後來,林濁江見到了算命師,有木柴要賣,便在算命攤旁擺攤,觀看算命師寫字、測算,看久了,便請教算命師學問。

  算命師瞧林濁江勤奮好學,模樣又討喜,一時興起,便教林濁江讀書識字,起初尚且興致勃勃,久了便有些膩煩,正如他所言,入不敷出……不不,只出不入,無趣。

  「大師,你教我寫欠條,待我父親痊癒了,一定給你錢!」林濁江斷然說道。

  算命師瞥了林濁江一眼,神色略有鬆動,見有顧客「臨門」,連忙揮退林濁江:「待會說。」

  林濁江識趣退開,好巧不巧,有一位姑娘瞄中一塊鵝卵石掛件,上前觀摩,一副頗有興趣的模樣。

  「這東西多少錢啊?」姑娘著裝華美,氣質非凡,顯然是大家閨秀,隨口便問林濁江。

  林濁江精神振奮,說道:「這是溝玉山上的溝玉瀑布湖下的鵝卵石,極難摸索,且如玉石……」

  姑娘一臉不耐,揮手道:「莫要多言,就問你價格!」

  林濁江微喜,這種財大氣粗模樣的冤大頭,通常不在乎價格高低,但是,他不是黑心奸商,不幹這種事。

  「五十枚銅錢。」

  姑娘微怔,看了看林濁江,眸光一閃,遲疑道:「一塊破石頭,竟然要五十枚銅錢?」

  林濁江嚴肅道:「這可不是普通石頭,是深潭鵝卵石,瀑布沖刷,深潭孕育,跟寶石、玉石就遜色一些,而且都經過我的精雕細琢,費時耗力,耗精神……」

  姑娘搖了搖頭,說道:「這種鵝卵石啊,純天然是最好的,你那什麼精雕細琢,完全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還破壞了美感。」

  林濁江呆了呆,倒不是因為他的精雕細琢被貶得體無完膚,而是因為這位大家閨秀言語粗俗,毫無顧忌。

  他正想說,姑娘不要就走吧,就聽姑娘說道:「三十枚銅錢,賣不賣?」

  林濁江便遲疑猶豫起來。

  「哈哈,逗你呢。」姑娘忽然哈哈大笑,取出錢袋子,摸了一粒碎銀子丟給林濁江,「掂一掂,綽綽有餘。」

  那姑娘握著鵝卵石,轉身便走,一邊走,一邊試著掛在脖子上,手腕上,或是腰帶上。

  林濁江握著碎銀子,心中踏實,摸出錢袋子將碎銀子裝入其中,又揣回了懷裡,安心,這都是救命錢啊。

  他側頭一看,那算命師還在忽悠人。

  算命師還是有些本事的,連蒙帶猜,察言觀色,推測預想,測算,種種綜合起來,算得挺准,這可讓算命師生意興隆了。

  林濁江已經不止一次的請算命師幫他算命了,卻被算命師以各種理由推脫,比如林濁江不給錢、給不起錢,又比如心情不好、口渴……諸如此類。

  待算命師忽悠完人後,閉目養神,靜靜無言。

  林濁江識趣,不敢去打擾算命師,過了一陣子,算命師向林濁江招了招手。

  林濁江立即屁顛屁顛跑過去,喊了一聲,「大師,您有何吩咐?」

  「你的鵝卵石掛件,賣五兩一顆吧。」算命師這般說,林濁江聽得瞪大了雙眼,茫然側頭。

  算命師笑眯眯道:「相信我,沒錯的。」

  林濁江想了想,想不通算命師的用意,讓自己趕跑顧客,然後一枚銅錢都賺不到,對他有什麼好處?

  「來,教你寫欠條,然後讀書識字,有出息了還我錢。」算命師拿起毛筆點墨,一揮而就,寫了一張欠條,然後讀給林濁江聽,再讓林濁江依葫蘆畫瓢,寫欠條,簽名畫押,摁上了手印。

  算命師將欠條揣入了懷中,還拍了拍,那模樣神態,倒像是學林濁江收錢入懷中的模樣。

  林濁江一臉尷尬,訕訕無言。

  算命師便開始教林濁江讀書寫字,生意來的時候,就各忙各的,顧客走了便又繼續教書育人,讀書識字。

  買了鵝卵石的姑娘最終還是將鵝卵石戴在了脖子上,一股沁涼感襲來,清心涼爽,仿佛將燥熱之氣都驅散了大半。

  「這東西……甚好啊。」姑娘心情輕鬆了一些,四處瞎逛,逛累了就拎著購得的東西回家去。

  這位姑娘是鎮上富商方元煦的女兒,方意熷,今日心情鬱結,出門散步,見了漂亮的鵝卵石便有心買下,又因為心情鬱結,便調侃了攤主一下,這不,有石頭、有發泄,舒坦了。

  方意熷回到家後,在正廳見到了來回踱步,憂心忡忡的方元煦,便喊了一聲:「爹!」

  方元煦點了點頭,有些萎靡不振,問道:「出門幹嘛去了?」

  「給弟弟買誕辰禮啊。」方意熷癟癟嘴,隨口回答。

  「哦?」方元煦挑眉,有些驚訝,這丫頭向來不喜歡弟弟,這些年的誕辰禮都是隨便應付,也不管是否會氣到父母,有時候甚至送胭脂水粉,可把他和峰兒母親氣壞了。

  難道是心疼峰兒連日噩夢侵擾,苦不堪言,如今幡然醒悟?方元煦真是不知是喜是悲了。

  方意熷攤攤手:「老爹不信?」

  方元煦還真不信,卻不能直言不諱,而是挑眉道:「禮何在呢?」

  方意熷呼吸一滯,飛快思索著這趟買的東西,哪一件適合作為誕辰禮,思來想去,都是女兒家的東西,送出去還不得又將老爹氣吐血,將二娘氣歪眼?

  無可奈何,方意熷將鵝卵石取出,眼皮一翻,淡然道:「就是這東西!」

  方元煦笑容一僵,眯眼道:「這是什麼寶石啊?你爹我好歹是大宅子裡的老爺,眼力是不差的,這分明是一塊石頭!你想氣死老子嗎?」

  方意熷掏了掏耳朵,說道:「老爹莫急,這是深潭鵝卵石,清涼沁入心脾,是好東西,我……我十兩銀子買的!」

  方元煦將信將疑,掌心朝上,向方意熷伸手,勾了勾手,挑眉道:「給我瞧瞧。」

  方意熷猶豫一下,將鵝卵石遞給了方元煦,入手果然沁涼,莫名舒心,不由驚道:「這莫非是哪位法師開過光的寶石?!」

  方意熷悻悻不語,能說是一個窮小子擺攤售賣的?罷了罷了,避重就輕吧,老爹已經夠焦頭爛額了,就不氣他了。

  「應該不是……」方意熷含糊其辭,然後藉口有事,匆匆走了。

  方元煦卻如獲至寶,注意力已經不在女兒身上,飛速跑去找兒子去了。

  方意熷知道方元煦為了噩夢纏身的兒子請郎中,求神拜佛,邀請奇人異士,可都無用,眼看著兒子日漸消瘦,身心俱疲,當真是一種莫大折磨啊。

  區區一顆深潭鵝卵石,有沁涼之效,就讓老爹如獲至寶,猶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實在讓人心酸,想到老爹失望的模樣,方意熷又有些於心不忍,猶豫著要不要告訴老爹實情。

  方意熷左右為難,一夜失眠,最終決定給老爹透露一點消息,反正不是什麼開過光的法器,免得老爹期望過高,承受不住打擊。

  這日清晨,方意熷頂著黑眼圈跑去了弟弟的住處,入屋見到了方元煦。

  方元煦見到方意熷,便喜不自勝,咧嘴笑開了花。

  方意熷眨眨眼,茫然無措。

  方元煦喜滋滋喊道:「女兒啊!我的好女兒啊!君兒昨夜睡了一個好覺,如今還沒醒呢!太好啦!實在太好啦!你還是愛你弟弟的嘛,很好,太好了,爹爹很欣慰!」

  方意熷呆呆的看著紅光滿面的老爹,這老貨又跳又叫,怕不是瘋了?他說什麼?弟弟不做噩夢了?

  少女心事,悲喜交加,五味雜陳啊。

  「真是寶貝啊!那寶石從何而來?你從哪位高人手上買來的?才十兩一顆,是不是有購取數量限制啊?」

  方元煦發出一連串問題,連珠炮一般,問懵了方意熷。

  「老爺!老爺!噩夢,嗚嗚嗚!有鬼啊!我做噩夢了!有惡鬼吃我肉,嗚嗚嗚……跟君兒的噩夢一樣!」

  一位貌美婦人沖入了屋裡,一股香氣撲面而來,哭哭啼啼,楚楚可憐的哭喊出聲。

  「什……什麼?」方元煦如遭雷擊,一個踉蹌,捶足頓胸道,「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老天爺啊!我方元煦一直與人為善,不該遭此災厄啊!」

  方意熷撫額無言,不會真是那鵝卵石的效果吧?不管了,反正五十枚銅錢一顆,全買了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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