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生氣

  一直到虞蘭說完了，虞世清這才低聲道：「七姐，先前你說我不夠孝順，我無話可說；可是這次，你得聽我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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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蘭冷笑一聲，道：「你只顧聽韓氏和虞青芷的挑唆，眼裡哪裡還有咱娘！」

  溫子凌含笑道：「娘，縣太爺斷案還讓犯人辯解呢，你也聽聽舅舅說什麼吧！」

  虞蘭最倚重這個大兒子，聽了溫子凌的話，語氣總算是和緩了些：「既如此，八弟，那你說說，我來聽聽！」

  虞世清低著頭，眉頭緊鎖，嘴緊緊抿著，雙手緊緊擰在一起，身子佝僂著彎成了一張弓，瞧著有些可憐。

  頓了頓，他這才低聲把這件事從頭到尾講了一遍。

  虞世清思路清晰，沒有廢話，只是一五一十講他看到的，最後總結道：「若不是因為六姐一向不喜歡青芷，青芷不敢喝她家的蜂蜜水，現在不見影蹤的就是我的女兒了。」

  虞蘭畢竟是有良知的，也知道自己這位弟弟為人端方，從不肯說瞎話，心裡也覺得這次的確是自己的娘做的不對。

  可是親娘畢竟是親娘，她訕訕地為王氏圓謊：「也許是哪裡出了誤會……咱娘怎麼會做這樣的事……」

  想到自己的娘的為人，虞蘭也有些說不下去了。

  溫子凌性子暴烈，在一邊聽了舅舅的敘述，早怒火中燒了，當下直起身子打斷了虞蘭的話：「娘，外祖母常常虐待舅母和青芷，您難道不知道？沒想到如今外祖母人越老心越狠，竟然要和六姨母合夥把青芷妹妹賣進煙花窟了！我爹常常住在煙花窟不回家，難道您不知道煙花窟是什麼地方？那裡面的姐兒過的是什麼日子？這是親外祖母幹的事情麼！」

  他雖然生氣，卻也刻意壓低音量，聲音並不算高。

  隔著一道屏風，蔡羽正帶著其餘學生讀書，自然是聽不清楚的，可是鍾佳霖卻站在屏風前面，卻聽得清清楚楚。

  當聽到王氏和虞冬梅要合夥把青芷賣進煙花窟，鍾佳霖的眉頭緊蹙，薄唇抿著，臉頰上那對酒窩一下子顯了出來。

  屏風後虞蘭聽了大兒子的話，一時語塞，默然片刻才道：「別說祖母賣孫女了，咱們大宋朝爺奶爹娘賣兒女的事情少了麼，你是你有福，你爹能掙錢，你看看咱家的那幾個丫鬟小廝哪個不是被他們親爺奶爹娘賣的？」

  虞世清聞言一下子挺起了背脊，臉漲得通紅——別人賣兒鬻女他管不著，可他絕對不會賣自己的閨女！

  還沒等虞世清開口，溫子凌就「嗤」地冷笑了一聲：「娘，你莫不是和我外祖母姨母們一樣豬油蒙了心，忘記了我舅舅是什麼家境什麼身份？我舅舅一年掙多少束脩，家裡還有我舅舅掙回來的幾畝田地，還沒到賣女兒那一步吧？再說了，我舅舅是什麼身份？我舅舅是秀才老爺，將來考中了舉人進士，那是要做官的，難道等我舅舅做了官，人家問起大姑娘在哪裡，就回說在煙花窟？」

  溫子凌的話有理有據，聽得虞世清差點落下淚來。

  虞蘭啞口無言，心裡也明白自己親娘實在是糊塗自私到了極點。

  隔著一道屏風的鐘佳霖垂下眼帘，負在身後的雙手緊握成拳。

  虞蘭心裡著實有些羞愧，默然半晌方道：「世清，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總不能讓娘總在我那裡吧，你是知道你姐夫脾氣的……」

  溫子凌「哼」了一聲，道：「娘，就讓我外祖母暫且住在咱家吧，免得回家禍害舅舅一家，爹那邊我去說！」

  虞蘭其實是不想留王氏住下的，可是兒子已經說出口了，只得閉上了嘴。

  虞世清嘆了口氣道：「六姐，不是說過些日子要給我姐夫過生日擺酒麼？那日我去你家把咱娘接回家。」

  聽了弟弟的話，虞蘭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卻也沒話說了。

  虞蘭要去南陽城裡辦一件事，因此不肯留下用午飯，直接帶著溫子凌和溫歡離開了。

  虞世清立在學堂外面，目送溫家的馬車消失在林蔭道的盡頭，心裡總算是鬆快了一些：不管怎麼說，母親不會立即回家了。

  經歷了王氏夥同虞冬梅要賣掉青芷這件事，虞世清是在不知道該怎樣面對自己這個親娘。

  到了中午，學生剛放學，正亂鬨鬨湧出學堂，恰好碰上了提著食盒來學堂送飯的青芷，紛紛拱手作揖。

  青芷也含笑福了福，立在一邊候著眾人散去。

  蔡羽和蔡翎兄弟倆把裝書的氈包遞給小廝，正說著話出來。

  見到青芷立在門外，大眼睛晶瑩可愛，蔡羽眼睛一亮，笑嘻嘻走了過去，伸手揪了揪青芷用碧色絲帶綁的丫髻：「咦，五月二十那日我姐姐在家開玫瑰花會，你為何不去？」

  青芷聞言笑了，心道：我倒是想去賣玫瑰油，只可惜你姐姐沒有給我下帖子，只憑你的一句話，我可不敢上門！

  她靦腆一笑，卻不肯多說。

  見青芷這樣子，蔡羽更加些手癢，又揪了揪青芷的丫髻，這才滿意地離去了。

  青芷見未來官高爵顯的名將蔡羽如今手賤成這個樣子，心中好笑，抿著嘴笑眯眯目送蔡羽昂首走遠。

  鍾佳霖出來接青芷，見她含笑凝視著蔡羽的背影，不由心裡一動，便立在一旁候著。

  青芷一抬頭看到了立在一邊的鐘佳霖，心中歡喜，眼睛亮晶晶：「哥哥！」

  又依戀地看著鍾佳霖：「哥哥，你什麼時候來的，我怎麼不知道？」

  鍾佳霖心中原本有些沉重，可是見青芷如此歡喜，心裡也漸漸溫暖了些許，柔聲道：「我剛過來……桌子已經收拾好了，走吧！」

  他伸手接過了青芷手裡提的食盒。

  青芷「嗯」了一聲，隨著鍾佳霖進去了。

  鍾佳霖剛打開食盒，就聞到了濃郁的排骨燉蘿蔔的香氣，中間夾雜著白面燒餅的餅香。

  青芷一邊擺飯，一邊笑嘻嘻說話。

  她先抬頭看了看，見爹爹還在學堂里整理書冊，便低聲道：「哥哥，趁祖母不在家，我和娘特地去買了些排骨，用慢火燉了鍋排骨蘿蔔湯，又用白面貼了幾個燒餅，我已經嘗過了，排骨的骨頭都燉酥了，蘿蔔面面的，湯里放了薑片和八角，滋味很好，祖母不在家，真是——」

  鍾佳霖見虞世清走了過來，便輕輕咳嗽了一聲。

  青芷會意，當下住口，靜靜擺飯。

  虞世清其實聽到了女兒的話，卻裝作沒聽到，在桌子邊坐了下來。

  今日的排骨蘿蔔湯確實好喝，連鍾佳霖這麼自製的人，也忍不住又添了一碗。

  青芷又盛了一碗排骨蘿蔔湯遞給了鍾佳霖，忍不住自賣自誇道：「哥哥，湯好喝吧？」

  鍾佳霖見她眼睛亮晶晶，滿是期冀，等著自己的誇讚，猜到這湯是她煮的，便點了點頭，道：「湯很美味。」

  青芷燦然笑了起來，得意洋洋道：「我告訴你，這道湯是我最拿手的，哥哥以後你若是想再喝，儘管和我說！」

  鍾佳霖抿嘴一笑，溫聲道：「好。」

  虞世清坐在那裡，總覺得心裡酸溜溜的，卻也說不出什麼來，不免有些鬱悶。

  用罷午飯，虞世清要在書房裡歇息一會兒，鍾佳霖有話要和青芷說，便和青芷去了後面院子。

  夏日午後陽光正強，後面院子裡的竹林、玫瑰苗和玉米苗在燦爛陽光中愈發的油綠茂盛。

  鍾佳霖拿了兩個寬檐草帽，一個遞給了青芷，自己也戴了一個。

  兩人先去玫瑰田薅草。

  這些玫瑰苗沒種多久，下面的野草都長得不大，倒也很容易薅，他們很快就把這一塊地的野草給薅完了。

  青芷和鍾佳霖一起把薅下來的野草都拾掇出來，扔在了田埂上，免得扔在玫瑰田裡一場雨下來，這些野草又死而復生。

  收拾完野草，兄妹兩個洗了手，坐在梧桐樹下歇息乘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