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前世

  青芷扭頭微笑：「蔡大哥，快來看我和哥哥養的小雞！」

  蔡羽施施然走了過來。

  他今日打扮得格外齊整，身穿白色紗袍，腰圍繡花黑緞腰帶，瞧著頗有幾分翩翩少年的韻致。

  見鍾佳霖站在青芷的左邊，蔡羽便站在了青芷的右手邊。

  看了一會兒之後，蔡羽道：「這後院這麼大，其實小師妹可以在這裡養幾隻羊，將來還有羊奶喝。」

  青芷拿著桃子悠然道：「我早有這個打算啊，只是羊太貴了，我得再攢一段時間錢。」

  她看著滿目青翠的後院，暢想著未來：「我準備買一隻母羊和一隻小羊，母羊擠奶給哥哥喝，小羊養大了賣錢供哥哥讀書科舉！」

  蔡羽心裡有些酸溜溜，想要說些什麼，可是張了張嘴，又閉上了——他是個聰明人，自然看出沒有兒子的虞先生是把鍾佳霖當兒子養的，青芷作為妹妹，關懷哥哥似乎也正常。

  有一個像青芷這樣乖巧可愛的妹妹，似乎是很不錯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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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佳霖貓眼幽黑若有所思看著青芷，心道：青芷真是小女孩子，她確實把我當成哥哥了……

  看了蔡羽一眼之後，鍾佳霖意識到蔡羽怕是誤會了，便伸手摸了摸青芷的腦袋，老氣橫秋道：「青芷，等哥哥長大，哥哥也會好好照顧你的。將來你出嫁了，你的夫家若是欺負你，哥哥自會為你出頭。」

  蔡羽聽了，方才那股醋意頓時一掃而空，俊臉微紅，忙掩飾地咳嗽了一聲。

  青芷聞言大喜，大眼睛亮晶晶看向鍾佳霖：「哥哥，你可別忘了你的話，將來我在外面受了委屈，你可一定要為我做主！」

  雖然覺得青芷有些口無遮攔，鍾佳霖心裡卻覺得暖洋洋的，當即柔聲道：「放心吧，我不會忘了的！」

  蔡羽不由自主咳嗽了一聲，心道：鍾佳霖將來必非池中之物，有這樣一位大舅子，似乎也不錯……

  到了未時，鍾佳霖和蔡羽自去讀書，青芷則留在後院拾掇空地，預備再種一些玫瑰。

  一直到了申時虞世清才過來。

  見虞世清頭髮微濕，身上散發著她做的玫瑰香胰子的香氣，分明是剛洗過澡的模樣，青芷不由心中暗笑，告辭爹爹回家去了。

  晚飯是韓氏往學堂送的飯。

  因為王氏不在家，青芷心中平靜，便專心致志在家抄書。

  她很喜歡抄書，這樣平靜的月夜，端坐在破舊的書案前，聽著外面風吹白楊葉子發出的「啪啪」聲，就著油燈提筆在宣紙上抄寫，沉浸在詩詞的世界裡，實在是一種享受。

  青芷正在整理她這段時間抄寫的詩詞，韓氏和虞世清走了進來。

  虞世清擔憂地看著青芷：「青芷，明天你自己進城怎麼樣啊？要不要爹爹跟你一起去？」

  青芷眯著眼睛笑了：「爹，我和哥哥一起去就行，你在家陪陪娘吧！」

  趁王氏不在家裡，得趕緊讓她爹娘培養培養感情。

  虞世清快三十歲的人了，聽了女兒的話，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含糊地答應了一聲，帶著韓氏回房去了。

  青芷這會兒精神得很，把明日要帶的東西都收拾齊備，這才洗洗睡下了。

  第二天清晨，虞世清和韓氏很早就起來了。

  虞世清坐在窗前書案後面讀書，見韓氏立在堂屋往北暗間看，以為她要叫青芷起床，忙輕輕道：「讓青芷再睡一會兒吧，她正長個子呢！」

  他已經發現了，青芷已經十二歲了，可是又瘦又小，分明是吃的太少，外加上做活太多太累的緣故。

  虞世清心裡頗為愧疚，只能想法子來彌補了。

  韓氏聽了，見丈夫知道關心女兒了，頓時又驚又喜，雙目盈盈看向虞世清，輕輕答了聲「是」，起身出去了。

  她其實只是想看看青芷醒沒有。

  鍾佳霖是在布穀鳥的叫聲中醒來的。

  他閉著眼睛傾聽著。

  布穀鳥便是杜鵑，杜鵑啼血，象徵著極度的傷感，亡國之恨。可是對百姓來說，布穀鳥叫是在提醒該收割麥子了。

  對他來說，雖然失去了原先擁有的一切，可是幸虧有先生、師娘和青芷收留，那就一步一個腳印，踏踏實實走下去吧！

  片刻之後，鍾佳霖從床上坐了起來。

  洗漱後，鍾佳霖坐在窗前開始讀書。

  他記憶力出奇的好，稱得上過目成誦了，昨日背會的《書經》，今日他只是讀了一遍鞏固。

  讀完《書經》，鍾佳霖鎖上門去了河邊，把昨夜下的魚簍都撈了上來，把捕獲的魚蝦集中在兩個魚簍後就提著去了魚行。

  魚行的老闆蔡雲賢用秤稱好了這兩簍魚蝦，也不拿出算盤算帳了，直接笑眯眯看著鍾佳霖：「鍾小哥，你來算吧！」

  鍾佳霖微微一笑，直接就報出了了銀子數目：「一斤鮮魚兩分銀子，魚總共是三十斤，一共六錢銀子；一斤蝦一分銀子，一共是六斤，一共六分銀子！魚和蝦加起來是六錢六分銀子。」

  蔡雲賢和鍾佳霖打了很多次交道了，很爽快地拿出戥子稱了六錢六分碎銀子給了鍾佳霖。

  鍾佳霖接過碎銀子用舊帕子包好，見蔡雲賢的娘子拉著小兒子過來了，忙上前一步，笑微微拱手行禮：「學生見過蔡娘子！」

  蔡娘子見這個清俊少年如此多禮，便笑道：「不必多禮！」

  鍾佳霖笑容可親：「昨日蔡娘子相送的桃子甚是甜美，不知道在哪裡可以買到？」

  蔡娘子笑了起來，指著河邊的桃園道：「那是東邊蔡大戶的桃園裡結的桃子，如今蔡大戶的老家人蔡貴忠在桃園門口的窩棚里賣呢！」

  鍾佳霖道了謝，提著兩摞空魚簍向東去了。

  到了蔡大戶家桃園，他花了一錢銀子買了一簍大仙桃，背著回學堂去了。

  鍾佳霖挑選了四個不那麼大的仙桃留下，其餘好些的都留在竹簍里，預備等一會兒去接青芷時送到虞家去。

  如今王氏不在家，青芷既然喜歡吃桃子，就讓她痛痛快快吃吧！

  青芷用罷早飯，正在房內整理要帶的物件，便聽到外面傳來說話聲，聽著像是爹爹在和哥哥說話。

  她急急走到窗前探頭往外看了看，發現果真是鍾佳霖，忙笑盈盈招手：「哥哥，我在這裡！」

  鍾佳霖尋聲看了過去，一眼便看到了青芷的笑臉，不由也笑了起來：「青芷，我給你買了一簍昨日那種仙桃，先給你洗一個吧！」

  青芷答應了一聲，道：「哥哥，稍等片刻，我這就好了！」

  她跑到床邊，把自己昨晚繡好的帕子和荷包拿了出來，又找出了先前在荀紅玉家用青色絲線打出來的嵌白玉珠的象眼絡子，預備等一下給鍾佳霖。

  片刻之後，鍾佳霖提著虞世清的書篋陪著青芷出了門，朝東邊村口走去——村里每日上午辰時會有進城的馬車，若能趕上這個馬車的話，就不用另外再僱車了。

  青芷把帕子、荷包和嵌白玉珠的象眼絡子都遞給了鍾佳霖：「哥哥，我給你做的！」

  鍾佳霖接了過來，垂下眼帘，修長的手指撫摸著這些精緻的小物件，一顆心似被浸入溫暖的水中，柔軟而放鬆，帶著微微的舒適感，半日方道：「謝謝你，青芷。」

  青芷正在吃桃，聞言笑眯眯道：「謝什麼呢，你可是我的哥哥呀！」

  前世她在英親王府和李王妃鬥氣，哥哥每次給她私房銀子，一給都是好幾千兩……

  鍾佳霖也笑了，柔聲道：「對，我是你的哥哥。」

  我會把你當做親妹妹，好好照顧你的。

  青芷愛吃桃子，她雙手捧著一個大仙桃，一邊吃一邊走，間或還和鍾佳霖說著話：「哥哥，馬車會停在城南巷，咱們先去城南巷的梅溪書肆送我和爹爹抄寫的書；然後再沿著梅溪往東走，到了梅溪巷，咱們就去涵香樓送些東西；接下來我們再去楊狀元胡同舅舅的鋪子拿娘的藥，拿了藥之後我請哥哥吃好吃的；最後我們再去白蘋洲逛逛，我想看看那邊的情況……」

  鍾佳霖「嗯」了一聲，看了青芷一眼，見她嘴角有桃汁，便拿出了一方潔淨帕子想要遞給青芷。

  桃子實在太大，青芷實在是分不出手來接帕子，便眨了眨眼睛：「哥哥，你給我擦，我騰不開手！」

  見青芷嘴角下巴都是桃汁，鍾佳霖不由笑了，一手扶著青芷的下巴，一手拿著帕子細細擦拭了一下，然後把帕子疊好收了起來。

  青芷一動不動站在那裡，靜靜看著近在咫尺的鐘佳霖的臉。

  她前世從來沒有這麼近的看過鍾佳霖，在她眼中，鍾佳霖不過是生得好看些的哥哥罷了，如今近看，青芷才發現鍾佳霖肌膚細緻如白瓷，眉目秀致，實在是清俊得很。

  哥哥生的這麼好，又官高位顯，可是世不知為何，前世他一直沒有成親，身邊就跟著兩個小廝和一個女里女氣的白臉老管家，連個貼身侍女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