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陳家軍

  疊字關，將北疆與中原一分為二。

  其實疊字關這裡才是原本乾元帝國邊軍固守之地，在陳半兩駐守之後，才將防線往北野之地又推了五十里。

  看著眼前如層巒疊嶂般矗立的群山，陳樂的心中無波無瀾。

  吊橋緩緩放下，從關門內湧出一隊人馬。為首之人一身紅衣，手持長刀，便是陳紅衣。跟在他身側的，是一位頭戴花色臉譜的將軍，便是那花將軍。

  這兩人的出現，同樣沒有讓陳樂的眼神有任何波動。可是在他看到隨後湧出來的兵卒後，眼角處，淚水點點滴滴的落了下來。

  這些人都是老兵，依乾元帝國的軍規，早就應該卸甲歸田。因為這時候的他們身體已經開始走下坡路，即便是放在軍中充數，也不會對軍中戰力有所提升。

  而乾元帝國對於這些參軍之人，也很是照顧。在這些兵卒退役之後，都會有一筆可觀的安家費。假若你在軍中有了殘疾、送了命，帝國也會有相應的安置。

  可是陳樂眼前的這些人，足有兩百多名身穿老式軍服，有些人更是身有殘疾需要相攜而行。

  陳樂知道，並不是他們無法退役，而是因為他們是陳家軍的人。而這些人也是當年隨著爺爺扼守北疆的三十萬大軍中，僅存之人。

  「陳家軍秀字營，陳小山。」

  

  「陳家軍老爺身邊小書童，花小花。」

  「攜秀字營計四千零三十三人，於關前拜見少爺。」

  陳紅衣和花將軍兩人跳下馬後，領著後邊跟著的這些兵卒們齊齊跪下後朗聲說道。

  坐在馬車邊上的陳樂心中嘆了口氣，緩緩走下車，同樣跪在了地上，「陳樂拜謝諸位叔伯。」

  說完之後，陳樂一個頭磕在了地上。

  他很想挺起身，跟眼前這些人說一些體己話，可是那些話就卡在他的喉嚨中，怎麼也吐不出來。他能做的，只是俯低了身子，儘可能不讓自己的哭聲傳出來。

  沒有見識過陳家軍，在他的心中，僅僅是一個字號而已。如今真切的見到了陳家軍，哪怕這裡剩下的大部分都是老兵、殘兵，可是他們的脊樑挺得筆直。

  沈皎月看了沈攬山一眼，她能夠感受到此時陳樂心中的悲傷。

  沈攬山搖了搖頭，「這是樂樂自己的事情，你還沒有嫁過去，便是外人。」

  車猿另一邊的陳伯緩步走了過去，將腰間的鏽刀平舉，「陳家軍大帥親衛，陳十八請求歸隊。」

  陳伯的話音落下，跪著的陳紅衣和花小花還有後邊同樣跪著的那些老兵們齊齊抬頭。

  陳伯的存在，他們並不知曉。如今看到了陳伯，聽到了陳十八的名號，仿佛變回到了當年，陳十八貪玩，大軍集結時嘻皮笑臉的樣子。

  陳十八雖然還是陳十八，卻早已不是當年的模樣，陳家軍也不再有陳家軍往年的榮光。大帥、將軍早已逝去，如今歸來的只是少爺。

  陳樂從地上爬了起來，用衣袖擦了擦眼淚，臉上綻放出了笑容，「我陳樂，回來了。陳家軍的軍旗在，陳樂代爺爺與父兄已經謝過。」

  「仇恨埋在心底，諸位叔伯的恩情記在心頭。我陳樂只有一個請求。諸位叔伯如到了卸甲的年紀，陳樂懇請卸甲。」

  陳樂說完之後，再次跪了下去。

  只不過這一次，他的臉上綻放著的是燦爛的笑容。

  聽到陳樂的話，所有的人都是一愣，不過轉瞬之間，又齊齊露出了笑容。

  陳樂讓這些人卸甲，並不是要將他們給拋棄，而是因為感念於他們將陳家軍守住的恩情，讓他們享福。

  雖然說現在的沈攬山是他們的主帥，可是陳家軍就是陳家軍，能夠做得了陳家軍的主的人，有且只有陳家人。

  他們不卸甲，是要守住陳家軍的旗幟。陳樂歸來，這就是接過了陳家軍的旗幟。陳家軍從今以後，有了真正的主帥。

  哪怕這個主帥他們以前只是聽聞、哪怕這個主帥如此的年輕、哪怕這個主帥風評並不好，可是他是陳樂，是陳家於這個世上唯一的血脈。

  「恭迎少爺。」

  「恭迎少爺。」

  陳紅衣和花小花齊聲喊了一句，後邊的那些老兵們也跟著齊聲高喝起來。

  沈攬山走到了陳樂的身邊，「樂樂啊，以後他們就歸你管了，我也終於可以卸下這副重擔。」

  陳樂卻笑著搖了搖頭，「陳家軍還是由紅衣大哥代為掌管，現在的我，不配成為陳家軍的主帥啊。」

  「可是……」

  陳紅衣說了一半，陳樂再次搖了搖頭，「我的情況如何大家並不知曉，我也從來都沒有在軍中呆過。」

  「陳家軍能夠保留到現在，是陳大哥和花大哥的功勞。也許有朝一日我還能有機會為陳家軍流血，但是現在的我，不配啊。」

  沈攬山皺了皺眉，「樂樂，其實帶你回來，便是為了讓你重掌陳家軍。我可以在軍費中給你撥來銀兩，用來擴軍。」

  「北疆的這片土地，原本就是姓陳的。要是人們知道陳家的旗幟再次飄蕩在北疆之上，陳家軍恢復往日的榮光並非難事。」

  陳樂苦笑著搖了搖頭，「叔叔啊，即便是如此，現在的陳家軍也不是爺爺在的時候的那支陳家軍啊。給我一些時間吧，如今的我也是真的不配。」

  「陳大哥，我也沒臉去那些叔伯們安魂之處祭拜。還望陳大哥能夠幫我倒上一壇酒，以慰那些叔伯在天之靈。」

  「聽少爺的吧。」

  邊上的陳伯發話了。

  陳樂的情況他最清楚，他知道現在的陳樂，根本都沒有做好接掌陳家軍的準備。

  沈攬山心中苦嘆一聲，其實這也是他對於陳樂的試探。奈何，如今的他還是看不出來陳樂到底有什麼事情在藏著。

  他甚至都有想過，陳樂也是一位高手。

  因為別人不清楚陳樂的身體如何，他的娘親當年也是一位聰穎之人，不可能不為陳樂謀劃啊。

  可是即便是今日，陳樂仍舊沒有顯露出半點，他現在都很迷惘。

  因為從他的心中，都不想去承認陳樂就是一個廢人。他的心中同樣期盼著，自己所見的，都是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