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夜泊秦淮

  歐陽正打開手機一看，居然發來簡訊息的人是王文燕。

  「有空嗎？我可以打電話給你嗎？」她問得很客氣。顯然是對歐陽正工作時間的不確定，這個女子還是很明白事理的。歐陽正想道。

  不管是自己想做的，還是慕容隊長想做的，如今不是都來了嗎？歐陽正本來應該開心才是，然而在這一剎那間，歐陽正忽然覺得自己的這種做法真的不夠厚道。

  需要厚道嗎？我這是為了辦案。歐陽正解釋道。

  不需要厚道嗎？需要。不管是不是警察，首先自己是一個人，一個男人，一個走到哪兒可以站到哪兒的男人。

  歐陽正忽然微笑起來了，他已經拿好了主意，可以和王文燕聊一聊。但他絕對不會走到利用她的那一步。

  就怕她當作自己的朋友來看待。歐陽正主意一拿定，心裡頓時放鬆了許多。

  

  他跟著撥了一個電話過去，很爽朗地問道：「王文燕？」

  「對，我是王文燕。我出院了，也搬到了新租住的房子裡了，很想找個人聊聊，想給你打電話，又怕你在忙工作。」王文燕語速不徐不疾，但可以聽出多少有些幽怨。

  別有幽愁暗恨生。歐陽正忽然想到了自己讀過的一句詩。

  「我現在不忙，我們可以聊一聊天。」歐陽正很輕鬆地說道。

  「只怕你那個女朋友會吃醋。」王文燕有些謹慎。

  「你是我們曾經解救過一個女子，她怎麼會吃醋呢。還有，她是一個心胸寬廣的女子，和一般的女孩子不一樣的。」歐陽正說起了莫曉雲，心裡一陣暖流。

  「那好，那我可以邀請你出來喝一杯咖啡嗎？」王文燕問道。

  歐陽正有些意外。

  「不敢了吧？」王文燕尖刻地笑了起來，「我還以為歐陽警官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大丈夫呢，原來也是一個畏首畏尾的人啊。」

  「這麼說就不好聽了。我只是覺得，現在有些遲了吧？」歐陽正知道她在激將，不過他並不害怕激將。

  「現在遲嗎？大都市的夜生活才開始呢，你別告訴我，你在建康這邊工作，從來就沒有和女朋友一道出來過過夜生活。」王文燕有些詫異。

  歐陽正一陣苦笑，「還真被你說對了。行，那你說一個地方，我過來就是了。正好為下次我請我的女朋友出來探探路。」

  這下輪到王文燕沉默了，但她的沉默只不過數秒，然後她就說道：「夜泊秦淮。你打個車過來吧，我已經在這邊了。很好問的地方。計程車司機都知道。」

  歐陽正出了小區，卻沒有急著攔車，而是用手機地圖搜了一下夜泊秦淮的位置，結果他驚訝地發現距離自己住的這個君臨天下，也不過兩公里。

  歐陽正伸手攔了部出租，朝著目的地而來。

  此時已值深冬，外面出奇得冷，然而建康市道路兩旁的店鋪里，卻是燈火通明，加上路燈光芒，把整個夜色驅趕得不停地後退。

  建康市道路的綠化極好，路邊的觀景帶中，也陳設著一盞盞景觀燈，或紅或黃，或綠或藍，璀燦奪目，煞是好看。

  果然是沒有陪著莫曉雲出來看夜景。歐陽正想道，當初，他倒是和阮小玲逛過街，雖然也只是年初五，距離現在接近一年光陰，卻仿佛過了很久很久了。

  這麼一想，歐陽正心裡沒來由得為之一痛。說來說去，他還是一個容易動感情的人，雖然在長期的破案生活中，他形成了審視自己身邊一切的習慣，可等到審視內心時，歐陽正覺得自己還是有些脆弱的。

  只是，我的脆弱，幾乎沒有被人發現過罷了。

  「到了。」計程車司機在一家門店面前停了下來。

  兩棵粗大的法國梧桐樹後，有一個隸書寫就的匾額，「夜泊秦淮」。

  等歐陽正拾足朝前走去，他不禁感嘆這個咖啡廳位置選的實在是讓人驚嘆。

  咖啡廳居然是在內河之上的一處畫舫中。畫舫懸著一個個紅色燈籠，由前至後，兩排陳列，將黑暗的內河映射得波光鱗動。

  再朝里走，一個身穿燕尾服的服務生向歐陽正迎了過來。

  踏足咖啡廳，絲竹之聲不絕，又絲毫不顯得吵鬧。

  「請從這邊走。」服務生領著歐陽正三轉兩轉，就進了一個包間。

  日式移門，薄薄一扇，外敷以紙。門開之處，一張姣好的容顏出現在歐陽正的正面。

  她的面前放著一張方桌，正對門的凳子空在那裡，顯然是等著一個人過來落座。

  而她則是略施粉黛，目光流轉，見到歐陽正，她站了起來，面色卻是不悲不喜。

  沒有意外的喜悅，也沒有刻意的逢迎，王文燕只是招呼著，「來啦？坐吧。」

  歐陽正已在這短短几秒之內，將王文燕打量了一番。

  她穿著青色的小襖，領口處一圈白白的茸毛，內里的毛衣是白色的。小襖極為收身，襯得她腰肢纖細。而身前，女性的特徵就已經極為明顯了。

  王文燕起身時，歐陽正看到她下面穿了一條棉裙。

  「謝謝。」歐陽正落座後，王文燕問道，「喝點什麼？咖啡還是茶？」

  「還有茶？那就來點茶吧。」歐陽正始終喝不慣咖啡。

  「一杯紅茶，加點薑片兒。再幫我換一曲鋼琴曲吧，舒緩點的。」王文燕朝著服務生說道。

  服務生輕聲答了一句稍等，跟著就將紙門合上。

  「歐陽警官，我一直覺得自己說話就夠傷人的了，沒想到你比我說話更傷人。我請你來，你說是為以後和女朋友一道出來探路。」王文燕搖了搖頭，「換作是別人，早就氣得不理你了。」

  歐陽正哈了一聲，「那我真是抱歉了。不好意思啊。」

  「算啦。我要是真生氣的話，還會坐在這裡等你嗎？」王文燕擺了擺手。

  她擺手時，露出了一截潔白的手腕。而手腕處，分明可見的是那枚特製的手錶。

  這隻手錶，是建康警方用來監控王文燕的工具。不管她人在哪兒，建康警方隨時都能調出她的位置信息。

  歐陽正只看了一眼，就迅速地收回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