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探監

  茆山監獄裡，瘦獄警來到了202監室，隔著門叫了聲，「魏偉，有人探視。」

  大魚答應了一聲，從床上跳了下來。

  此時的202監室，只剩下兩個囚犯住在裡面了。一個是大魚，另一個就是老黑。

  監獄方面一直想安排其他人住進來，可是每次一提，最後都是草草收場，無疾而終。

  那些囚犯們，誰也不願意住在這個已經有了死亡之室名頭的監室了。

  

  老黑和大魚從一開始就不怎麼說話，現在仍然是一樣。他們每天都是默默地出去，默默地回來。誰也不知道誰即將死去。

  上工時，老黑和大魚被發到了其他組。老黑是狠角兒，沒人敢欺負他，而大魚呢，卻也沒有人敢招惹，不說獄警對他從來都是客客氣氣的，就衝著死亡之室里的囚犯名頭，那些囚犯也不想生事端。

  老黑這是頭一回聽到大魚的真名，他默默地在心裡念叨了著，魏偉，魏偉。

  這個月的探視日臨近結束，沒想到這個時候有人來看魏偉了。

  前幾天老黑的家人來看過他，給他帶了吃的喝的還有錢。老黑喜滋滋地給大魚丟了包煙，大魚點點頭，「過幾天還你。」

  沒想到真有人來看魏偉了。

  瘦獄警打開監室的鐵門。

  大魚走出了監室，跟在瘦獄警後面慢慢地朝外面走著。

  此時正值中午，初冬的陽光懶洋洋地鋪灑在監獄的這塊靜謐的地兒上。

  「魏偉，從這道門進去。」瘦獄警指了指探監房間的另一道門。

  「是。」大魚應著，順著那道門就走了進去。此時，他已走在了前面，瘦獄警跟在後面。

  大魚不知道的是上次老黑接受探視時，也是從這道門進去的。這道門多裝了幾個隱蔽的監控，專門為那些被監獄認為有問題的犯人準備的。

  202室死去了4個囚犯，這件事並沒有完。監獄為此被上面的司法部門罵了不知道多少次，因為有幾個家屬不停地去司法部門喊冤叫屈。

  大魚不像柳之恆那樣，能得到監獄的禮遇。他坐進了房間裡，隔著厚厚的玻璃，看到了外面坐著的人，跟著大魚將話筒拿在了手裡。

  「謝謝。」大魚聲音緩緩的，說不出是悲是喜。

  外面坐著一個男人，平頭，下巴有些尖，眼睛很亮，看上去和大魚年齡相仿，都在30來歲的樣子。

  那男人穿著一件合身的藍西裝，微笑著點了點頭。

  「我給你帶了些衣服，還有點錢，你在這裡買點吃的，要安心。」那男人說道。他說得很慢，那語句間有些尾音，軟軟的，倒是像極了吳儂軟語。

  「嗯，我已經安心了。法院判了我十年，出去也不過四十多歲，我等得起。」大魚應著。

  「你在這裡好吧？獄友對你好嗎？」那男人又問了一句。

  瘦獄警正要制止大魚說話，大魚卻沒有開口，只是點了點頭。

  「那你就在這裡安安心心地服從政府管教。」外面的男人叮囑道。他已站起身來。

  「你在外面也要好好工作。」大魚反過來叮囑了一句。

  外面的男人嗯了一聲，「工作很順利。」

  還沒等到瘦獄警通知探視時間結束，外面的人已經自己離開了。

  瘦獄警全程目睹了這次探視，他總覺得這兩個人都是怪怪的。

  探監的過程，這些年來瘦獄警也不知道見過多少次了。有親人進來不停抹眼淚的，有家屬進來和囚犯拌嘴的，還有朋友進來怒斥的。至於不痛不癢的那些朋友，眼睛裡充滿了絕望的妻子或者父母，對於瘦獄警來說，都是見怪不怪。

  可是這一次這個名叫徐子峰的人前來探視魏偉，除了說起了錢和物之外，外面的人和裡面的人說話基本一樣。

  瘦獄警有一瞬間都產生錯覺了，這兩個人到底是誰在服刑啊。

  進監獄探視的，都要簽名登記，還要留下自己的聯繫方式和聯繫電話。由此瘦獄警知道這個西服平頭男叫徐子峰，姑蘇人。

  徐子峰在登記自己和魏偉之間的關係時，寫的是朋友。

  徐子峰很會做人，他帶給瘦獄警一份不菲的禮物，還告訴瘦獄警，可以幫忙讓瘦獄警的兒子就讀建康的外國語學校。

  瘦獄警對自己那個不喜歡讀書的兒子非常頭痛，聽到這個話，瘦獄警有些動心。

  「這恐怕不合規定吧？」瘦獄警問道。

  「這有什麼不符合規定？你兒子讀書，你自己掏錢，我又不會替你掏一分錢。」徐子峰笑道。當著瘦獄警的面，徐子峰撥通了建康外國語學校招生辦主任的電話，對方讓瘦獄警接聽，詳細地了解了情況之後，表態道：「你家孩子都上初二了，到我們這邊來可能跟不上。如果真想來，下學期過來吧，先上初一。」

  能上兒子上建國外國語學校，瘦獄警簡直懷疑自己是在做夢。外國語學校雖然學費高昂，可是對接的是國外大學招生考試，每年高中畢業生考上國外那些常青藤大學的學生，多達百位。因此，想把孩子送去讀書的家長可以說是趨之若鶩，多如過江之鯽。

  「謝謝，謝謝。」瘦獄警語無倫次地向招辦主任說著。

  「不用客氣，要謝，就謝徐總吧。」電話那頭的人淡淡地說道。雖然，他並不稀罕瘦獄警這份感激。

  「你也不用謝我，多關照關照魏偉就行了。」徐子峰說著，跟著揮手向瘦獄警道別，坐進了銀色寶馬車的後排。

  駕駛員等著徐子峰隔窗向瘦獄警揮手之後，發動了車，一溜煙地駛離了茆山監獄。

  此時的大魚已回到了自己的監室。

  大魚丟給老黑兩包煙。煙的檔次比老黑給他的要高許多。

  老黑嘴唇動了動，勉強地說了聲謝謝。

  他的自尊心有點受挫了。

  「不客氣，我們都是一個牢籠里的鳥，以後慢慢捱吧。」大魚隨意地說道。

  老黑嗯了一聲。在氣勢上，他已經比大魚低了。

  瘦獄警在下午上班時，來到了副獄長的辦公室。

  「領導，202室的魏偉，中午已經來人探視過了。這是來訪的記錄。」瘦獄警恭敬地匯報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