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日常27

  鄭曲知眯眼看去，只見兩個人躡手躡腳的從外面進來，最前面那個正是幾年前的他，被老頭子強拉著去理了個寸頭，滿身都是桀驁不馴的氣焰。

  「你快點啊！」他還在回頭催促著連漣侃。

  

  連漣侃那個時候很瘦，一如既往的打扮的騷里騷氣，頭髮染了一片紅色，還去燙了個最廉價的小捲毛，以前看挺有個性的，現在看無疑就是個殺馬特和非主流。

  「老子腿都要斷了怎麼快！」連漣侃的語氣也很沖，兩個人當時都還算處於青春期叛逆少年，一副老子最大的樣子。

  兩個人姿勢都有些不自然，夜黑風高的，他們剛從外面回來，兩個人都是鼻青臉腫的。這是剛約架回來，鄭曲知也忘記了以前怎麼就那麼多架要打，成天打這個打那個的，有時候都忘了打架的理由。

  看著年輕的自己，鄭曲知心裡一片悵然。

  如果這個時候的自己懂事一點，老頭子是不是會死的沒那麼早啊？之前老頭子一直在他耳邊嘮叨，說什麼遲早都會被他氣死。

  哎，也不知道老頭子是不是真的被自己氣死的。

  「你們去哪了！」一聲厲喝。

  鄭曲知順著聲音看過去，右邊有一間房門不知道什麼時候打開了，一個瘦矮的小老頭凶神惡煞的瞪著那兩個少年。

  「嘿嘿，叔還沒睡呢？」連漣侃反應快，厚著臉皮打招呼。

  「你們倆崽子不回來，我怎麼敢睡！」老頭子看起來像氣得不輕，胸口氣得上下起伏：「說！又去哪兒打架了！」

  那嗓門一喊出來，四面八方的燈都亮了，吵醒不少人。

  少年版的鄭曲知正處於天不怕地不怕的時候，當即拉長脖子喊：「我們的事你少管啊！那麼晚還不睡，當心心肌梗啊！」

  老頭子：「……」

  鄭曲知：「……」

  啊，一語成讖了你知道嗎？少年？？

  當初老頭子還真就是心肌梗死的，據說是和別人喝酒的時候，一時激動，剛起身就栽下去了，再也沒有醒來。

  想到這裡，鄭曲知眼眶微熱。

  後面不出所料，少年版的鄭曲知被老頭子拿著鞭子追了大半個院子，後面還跟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連漣侃。

  「打他啊叔！」

  「他皮糙肉厚，這點力度一點也不疼！」

  「啊呀啊呀！叔！你快點啊！他都要跑了！」

  饒是成了成年版的鄭曲知，聽見這聒噪的聲音仍舊止不住的想揍一頓連漣侃，媽的這人怎麼就能那麼欠揍呢？

  當然，雖然老頭子口口聲聲的罵他嫌棄他，但是骨子裡是真的疼他，最後索性一拐方向，一鞭子抽在了連漣侃身上：「老子兒子要你來管！小崽子欠揍了是吧！一看就是你帶壞我們家知兒！」

  這裡就不得不提一句，現在連漣侃總是喊鄭曲知我們家知兒的話完完全全是出自於老頭子。

  老頭子雖然看著不靠譜，但打心底的疼鄭曲知，經常把我們家知兒掛在嘴邊。

  例如什麼我們家知兒是不是又闖禍了？我們家知兒又去哪兒浪去了！我們家知兒都是被你們帶壞的！……

  哎，往日種種浮上心頭，莫名惆悵傷感是怎麼回事？

  鄭曲知收回思緒，索性往屋裡走去。

  屋裡還是熟悉的老模樣，什麼東西都理得一絲不苟，雖然已經大半夜，但是鍋里還熱著飯菜。

  另一邊，老頭子已經扯著少年版的鄭曲知走了進來，還罵罵嚷嚷的，一副要宰了他的模樣。

  以前每次看見老頭子這樣的時候，鄭曲知都恨不得和老頭子懟他個幾百來回，現在卻是看出了老頭子滿眼的關心。

  啊，這種感覺真心不好。

  鄭曲知默默站在牆角，看著那兩人忙上忙下，最後少年版的他回房間睡下了，老頭子這才回了自己房間。

  整個世界變得黑暗。

  鄭曲知百無聊賴的窩在沙發上，靜靜的看著手繩上的珠子，去喊沈道：「沈道啊沈道，你怎麼還沒動靜呢？」

  「哥哥，溫姐姐太難找了哦！而且有個礙事的傢伙多加阻攔……」

  「那是我朋友。」鄭曲知趕緊打斷他，「他叫楊萬里，戴著副眼鏡，你別把他拍散了。」

  現實世界中，沈道默默看著被自己踩在腳下的鬼半晌，又輕輕挪開了腳，若無其事道：「沒事，道之知道分寸。」

  聽見沈道這樣說，鄭曲知放下心來，想了想又道：「你那邊還好吧？天還沒亮吧？魏魘還不知道吧？」

  聽說結婚前一天，新郎新娘不能見面的，不然不吉利。

  「沒有呢，現在時間早的很，不會耽擱哥哥的事。」沈道索性坐在那個鬼的背上，笑眯眯的開口：「我偷偷出來噠！現在魏宅正忙著，不會發現哥哥的！」

  那就好。

  鄭曲知放下心來：「那你慢慢弄，天亮前把我弄出去，辛苦你了。」

  「為哥哥做事，道之一點也不覺得辛苦呢！」沈道笑眯眯道，又看了眼時間，眸光微轉。

  鄭曲知扯了扯嘴角，剛要說話，驀地發現周遭的環境突然發生了變化，忍不住一怔。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周圍居然成了陌生的房間。

  濃濃的酒味漸漸鑽入鼻子。

  鄭曲知抬眼看去，正看見一張桌子那邊坐著四五個老頭，個個喝的紅光滿面。不過，老頭子倒是面色不改，鄭曲知知道，他的酒量一向很好。

  心裡突然就有了一種預感，鄭曲知垂眸：「行了，不打擾你了，你趕緊去找人吧。」

  另一邊的沈道臉上划過一道錯愕，他可以明顯聽出哥哥語氣里的情感變化，只是不知道那邊發生了什麼事，哥哥怎麼突然就傷心了呢？

  「老鄭，你咋不吭聲了！」有人喊道。

  老頭子姓鄭，當初撿到鄭曲知的時候，知道自己姓鄭後，老頭子還樂呵了半天，說他們有緣，命中注定就是父子倆的。

  「咋沒吭聲？」老頭子一個眼刀子飛過去：「你是喝上頭了吧！」

  「哈哈哈哈！」一陣爽朗的笑聲響起，這個老頭是老頭子兄弟了幾十年的，姓羅，鄭曲知一直喊他羅叔，後來老頭子死了以後，羅叔還來找過他好幾次。

  「看你這樣我就知道，又在為你那小崽子擔心了吧！」羅叔的笑聲一直都很爽朗，只是後面他卻得了胃癌，老頭子死後沒多久就也跟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