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淚別

  第二天一大早，所有人都在集合的哨聲中回到連隊繼續進行訓練，然而杜國兵卻沒有主動入隊。好像這哨聲跟他沒任何關係，甚至連頭都不抬！

  一直到中飯時間，杜國兵才穿著一件緊身的背心拖著拖鞋來到飯堂一個人坐在角落處吃了起來。

  這訓練的隊伍已經出去，留在裡面的除了些文職類的外，也就是那些值班的。杜國兵才懶得理他們，吃了飯再睡一覺，看他們是不是主動來找！

  

  「小杜，你怎麼還在這裡，老莫馬上就要離開了，你不是接了他的班嗎，怎麼，都不去送送老戰友？」廚房的一個老兵回頭喊了聲，對杜國兵對打扮也甚是無奈。

  「老熊你說什麼呢，什麼老莫要走了，我怎麼沒聽懂呀！」杜國兵放下手裡的筷子連忙喊道。

  老熊捲起胸前的圍巾伸頭說道，「我說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裝沒聽說，老莫上周就提出了退伍申請書，這周已經批下來了，明天就應該走了。我們本來是要給老莫來個特別的歡送會，可老莫打死就不讓，說不想看到大家難過。你可是跟了他這麼久，他走了，這活肯定就得你接著干，你卻不知道？」

  這話讓杜國兵一時無語，老莫竟然在自己執行任務的時候已經提出了退伍申請，這不是瞎扯嗎。他退伍回去幹嘛，又為何要這麼著急退伍，這不是還沒到退伍季節嗎！

  「老熊，老莫現在哪裡？」杜國兵反應過來後連忙問道。

  「還能在哪裡，收拾東西唄……」

  還沒等老熊把話說完，杜國兵丟下筷子大步衝去，一頭鼠竄剛好撞到進來的老吳。

  要不是老吳這麼多年的訓練，還真就被他一頭給撞倒！

  「誒，你這小兵怎麼回事，這大白天的慌什麼慌！」老吳一手穩住後，當即不爽的吼道。

  杜國兵一看是老吳，身邊還帶著幾個穿著不一樣軍裝的人，光是肩膀上的星星就足夠讓杜國兵震撼。但這時候不是欣賞星星的時候，老莫那邊的情況著急，杜國兵必須找他說清楚！

  「老吳，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的！」杜國兵給老吳幾人敬了個禮說道，「我必須去勸住老莫，他不能走。」

  說完又著急往前衝去，老吳這邊還一頭霧水，指著杜國兵吼道，「給我站住，回來！」

  「我等會會去找你，老莫的事還要跟你說，我沒時間跟你囉嗦！」杜國兵邊跑邊喊道，壓根沒注意到老吳身邊這幾位大人物。

  老吳可是野狼偵查營的總頭，這總頭說話竟讓一個小兵無視，給了誰心裡都不好受，更何況還在外人面前。

  「哈哈，怎麼，你這裡的兵，都是這樣的？」一個年紀稍大點的，皮膚黝黑的人笑著問道。

  受了氣的吳斌自是心裡不爽，這回可是丟了大臉。本來這次圍剿任務執行得非常完美，吳斌還特意在他們面前推出了杜國兵，讓他臉上長了光，沒想到反身就是一巴掌過來，還是那麼火辣辣的痛！

  「哈哈，他就是你要找的杜國兵！」老黃微微一笑說道，「他是聽說一個老兵要走，這才奮不顧身的衝去。劉局，你有所不知，這個杜國兵，絕對是有血有肉的兵，走，我慢慢跟你解釋。」

  後勤部宿舍內，老莫正在慢慢的收拾著東西，當他看到那張合照的時候，眼淚忍不住掉了出來。野狼偵查營是他入伍二十多年從未離開過的部隊，哪怕當年一進來就在後勤，老莫也沒有過任何怨言。

  這是一支有著優良傳統的作戰部隊，每個人都為自己能來到這裡而驕傲。老莫更覺得自己是個戰鬥英雄人物，從來都是嚴格要求自己。照片裡的戰友有些已經退伍，有些已經犧牲，唯獨只有他還在自己崗位上繼續堅守，這麼多年，他也從當年雄姿英發的小莫變成了如今奄奄一息的老莫。

  時光易老呀，回想過去的點點滴滴，就如一場電影在腦海里不斷閃過。當年的酸甜苦辣，當年的艱辛，鑄就了戰友情。如今最後一名老兵也要離開了，再也不會回到這熟悉的軍營。想到這，老莫的鼻子又一陣酸，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站在門口的杜國兵看著老莫的背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知道老莫為什麼要離開，也知道他的離開意味著什麼。可怎麼也沒想到會這麼快，杜國兵並不希望老莫以這種方式離開！

  「老莫！」杜國兵略帶辛酸的喊了聲。

  被打擾到的老莫連忙反應過來，用力的深吸了口氣擺正了表情，並不願意讓人看到自己流淚，特別是杜國兵！

  回頭，老莫是面帶微笑的說道，「你小子夠犀利的，帶頭把所有人都抓住了。好樣的，老莫以你為榮，不過老莫對不起你，拖了你的後腿，讓你失望了！」

  老莫的道歉讓杜國兵很難受，就是這樣一個老兵，把這一輩子都奉獻給了野狼偵查營，換來的卻是一世貧窮。如果不是迫於無奈，他怎麼可能接受張屠夫的好處，又怎會出賣自己的靈魂？

  對於這些，杜國兵都知道，他可以不計前嫌，可以找吳斌求情，甚至可以為老莫做任何能做到的事，只要他可以不走！

  「老莫，為什麼走得這麼突然，你是老兵，野狼偵查營不能沒有你，所有的士兵都需要你！」杜國兵滿含深情的說道。

  老莫的鼻子也有點酸，他之所以沒讓大家舉行送別會就是不想看到任何人難受。他自己做錯了事，不得不去主動面對。如果不是杜國兵，可能還會繼續錯下去，所以更不想讓杜國兵難受！

  再次深吸一口氣，極力保持冷靜的說道，「沒有，就是回了一趟家，感覺家裡需要我。再說，都幹了大半輩子了，這軍營也都待膩了，我也想好好睡上幾天舒服覺。沒什麼的，就是換件衣服，換個環境而已，醒來還是一樣生活呢！」

  杜國兵明顯感覺到了老莫的不舍，越是這麼說，越是說明他的放不下。杜國兵雖還沒有那種分別的強烈，可總感覺老莫不應該就這樣走！

  杜國兵索性走了進來，看著桌上擺著的那張合照，忍不住上前看起來。一看是二十年前的合照，那青蔥的無比的青春，著實讓杜國兵心弦觸動！

  此次都知道原因何在，可杜國兵也沒理由去打翻這道陳舊的往事。他知道老莫的無奈，但能做的，也只有這些。

  「嫂子現在還好吧！」杜國兵看著屋內的擺設，跟著又輕鬆的問道。

  「好嘞，你上次送去的錢，她說非常感謝，還讓我一定要請你去家裡做客，我說你訓練忙，等有機會再去。她說等著你過去，給你做她最拿手的菜！」

  杜國兵強擠出微笑回答道，「你放心，這話我記在心裡，一定會過去找你。還有呀，回去有什麼打算，你知道的，需要我幫忙的，你儘管開口，我在這裡受你照顧，報恩也是理所當然的！」

  杜國兵知道老莫不會接受他的幫助，所以也沒打算去幫他。當兵的都有自己倔強的一面，誰也不希望被人看不起，老莫作為一個老兵就更固執！

  老莫跟著也坐了下來，並沒有回應杜國兵幫助的事，而是看著杜國兵手中的照片說道，「二十年前一起進來的五十八個戰友，有些已經從戰場上回不來了，有些已經退伍回家做了普通人。如今我也要走了，青春已過去了，戰友情卻永遠留在了過去。我這人沒什麼出息，回去後，打算先去找這些犧牲戰友的家屬，也算我的家屬吧！」

  說到這，杜國兵的鼻子也跟著酸了起來，對於他，戰友情雖然在此刻還沒那麼強烈，但在他心裡明白，對於這些上過戰場的老兵絕對不會忘記當年為自己擋過子彈的戰友。

  他們經歷的是生死之交，把彼此的命放心的交到對方手裡，卻從未有過任何擔心。他們都有著同一個名字，就是戰士！

  「好，我很支持你的做法！」杜國兵跟著點頭道，「為了支持你，我把這幾個月的工資交給你，給到那些需要幫助的老兵家屬手中。如果那些老兵還需要的話，我一併給予幫助！」

  「不用，我有！」老莫無奈的說道，「我拿了不該拿的，只為了能給那些在戰場上受傷的老兵一份幫助。我知道自己這樣做不合規矩，可我沒理由看著他們受苦下去，因為他們都是我的戰友！」

  老莫的眼睛裡突然又掉出了一排眼淚，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老莫的眼淚不斷，僅僅是因為想到了那些曾經的戰友。

  或許沒人能體會到他的苦衷，如果不是他自己開口，杜國兵也絕不會想到老莫這樣做的背後是為了幫助那些受傷的戰友。也難怪那麼多錢到手自己還過得那麼簡單，這就是戰友！

  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戰友是一輩子，哪怕是早已不再見面！

  「好吧，我把所有的工資都拿出來，替我感謝那些曾經為野狼偵查營做出過犧牲的老兵，我杜國兵沒什麼可做的，唯一能做的就是給出點幫助，還有向他們致敬！」

  說完，杜國兵起身向照片敬禮，擺出的姿勢是從未有過的嚴肅和尊重在裡面。那種掏心窩的尊重，讓杜國兵怎麼也忘不了軍人的身份！

  老莫看著照片再也忍不住的嚎啕大哭起來，隱藏太久的發泄讓他徹底釋放出了自己的不快。然而他從未有過後悔，更沒有過任何怨言，即便馬上就要離開這裡，永遠的脫下那身讓他有充滿自豪的軍裝，可在他心裡，卻從未忘記過自己的身份，更不敢忘記這件軍裝！

  「保重，有空我會去看你！」杜國兵拍了拍老莫的肩膀，很多話想說，卻不知道怎麼開口。

  第一次送別戰友，卻是以這種方式，多少有點意外。但這就是現實，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