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二章 快活

  除了身契之外，董三娘還賞了黃鶯一百兩銀子。

  「齊十三那邊我讓把總問過了，和你一樣也是個命苦的孩子，你們倆成親之後就有自個的小家，日後更要生兒育女，這點銀子你拿著就當是我給你的壓箱底銀子。」

  當然這一百兩銀子之外，先前議親的時候董三娘為了替黃鶯做臉，齊十三和黃鶯一塊來磕頭謝恩的時候，當著齊十三的面賞了黃鶯五十兩銀子並一對金鐲子外加十匹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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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趟賞的，類似於女子成親前娘家人給的壓箱底的銀子，不上嫁妝冊子，是女子嫁人之後最後的依靠。

  黃鶯哭得渾身顫抖，「太太，本來我的命就是您給的，您這樣對我叫我怎麼捨得嫁人？」

  「傻丫頭。」

  兩年的相伴，董三娘也有些不舍。

  「你嫁了人又不是不來伺候我了，依舊要做我的管事娘子，哪來的捨得和不捨得？」

  黃鶯話里的「捨得」自然不是捨不得的意思，每個女子嫁人前都會有惴惴不安的感覺，說到底還是害怕所託非人。

  董三娘起身扶了黃鶯起來，溫暖的手似乎傳遞了力量給黃鶯。

  「齊十三是個好的，你很有眼光日後要享福的，放心去吧，你乾娘還在等你！」

  黃鶯重重點頭，「多謝太太，我去了！」

  齊十三和黃鶯的親事辦得很熱鬧，石婆子出了二兩銀子在個小酒館裡叫了一桌子酒菜就當喜宴了，本來在潁川就人生地不熟，也沒有旁人，董三娘乾脆給家裡所有的丫環婆子護衛都放了假，讓大傢伙都去齊十三的小院子裡湊湊熱鬧。

  阿晦很給齊十三面子，親自去喝了杯酒，讓幾個跟著他從京城來的護衛都留下吃喜酒，自個這才回來。

  小夫妻倆本就商量好了的，也沒讓黃婆子留飯，夫妻倆手牽手逛街去了。

  潁川本地風俗不禁，夫妻倆手牽手逛街的就不少。

  不過阿晦和董三娘倆人男的俊女的俏，走在燈火通明的街上很是一道風景。

  在這風情習俗完全不同的地方，董三娘和阿晦手牽著手逛著笑著，什麼世俗的煩惱從前沉重的過往似乎都在瞬間煙消雲散。

  董三娘從來沒有像此刻一般的快活，她和阿晦就像這塵世間所有平凡的小夫妻一樣，逛著夜市買著路邊幾文錢就能得的小吃，燙著嘴跳著腳搶著吃，仿佛吃的是什麼珍饈美食如此的美味，這滋味更是入了心一輩子都難以忘記。

  「娘子，這支簪子好看。」

  阿晦在攤子前停住了腳步，彎腰撿起一支珠串成的簪子插在了董三娘墨雲般的髮髻中。

  「娘子，你真好看。」

  董三娘快活地笑著，「到底是簪子好看，還是我好看？」

  阿晦嘴咧得大大的，笑意充滿著整張臉，「簪子好看人更好看！」

  夫妻倆調笑著，倒是把個攤子主人給急壞了。

  「郎君、娘子，你們還沒付錢呢！」

  阿晦和董三娘對視一眼忍俊不禁，異口同聲道：「無論多少錢我們都買了！」

  夜漸漸深了，路邊經過的人有說著官話的，還有說著本地方言的，間雜著還有說著党項話的。

  阿晦牽著董三娘的大手掌心溫暖乾燥，董三娘側顏看他，恨不得這條路一直能走下去。

  「娘子，我父親又把廖氏放了出來。」

  董三娘一下子仿佛從天上被打落凡間，塵世間的煩惱又絲絲縷縷地纏了上來。

  她勉強替齊真田說了一句，「父親也為難。」

  阿晦冷笑一聲：「三王爺熬了又熬伏小做低，終於又回了京，他一回來廖氏氣焰又高漲，我那父親最是趨利小人，怎敢不放她出來？」

  董三娘認真看他，「相公，我們既然都出來了，何必再理侯府里的煩心事？你不是也說了，要靠自個嗎？日後等你有了出息，才是打她臉的時候，好叫她一輩子都痛苦難安。」

  阿晦沉默了一會兒才又開口：「你說得對，只是消息傳來之後我心裡就一直……」

  「娘子，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沒用？」

  「明明恨我父親和廖氏欲死，明明可以利用齊貴輕而易舉就要了廖氏和齊曄的命，順理成章就能得到我父親費盡心機喪盡良心才能得到的東西，我卻自討苦吃來這潁川說什麼要建功立業全靠自個？」

  「我是不是個傻子？」

  董三娘用另一隻手包住了阿晦的手，「不，我反而覺得這樣的你才是我認識的阿晦，而不是那個名叫齊曜的人。」

  「我認識的這個阿晦不是個被仇恨蒙蔽了雙眼的人，他很善良也很勇敢。」

  「我喜歡這樣的你。」

  董三娘的笑容在夜市的燈火下璀璨如明亮的日光，「侯府的一切都是你恨的，就算殺了廖氏和齊曄，就算你得到了世子之位日後坐上了武功侯的位子，可我想，那時候的你一定不會快樂。」

  「我也說不上什麼大道理，可我支持你做你決定好了的事。」

  「相公，我就在這裡，無論你做什麼，我永遠都會陪著你。」

  阿晦的眼眶在發熱，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在各色異樣的目光中，他忍不住一把抱住了董三娘，緊緊的。

  「娘子，此生有你為妻我何其有幸？」

  此生有你為夫我又何其有幸？

  夜已深，阿晦再往董三娘手裡塞上一串烤羊肉串，拉著董三娘緩緩往回走。

  羊肉串被烤的微黃冒煙，上面還撒了據說是党項那邊的香料，香味直往人鼻子裡鑽。

  董三娘咬了一口油脂就迫不及待地在她嘴裡化開，她眼睛亮晶晶的，「真好吃！」

  阿晦一手牽著董三娘，一手握著十來串烤羊肉串，「的確不錯！」

  董三娘忍不住地笑：「等黃鶯和齊十三的親事辦完，我準備親自去拜訪千總夫人。」

  她已經來了有些日子了，再不去拜訪未免有些過意不去。

  阿晦點點頭，「龔千戶一向對我照顧有加，你替我拜訪他夫人也是應該，只是辛苦娘子你了。」

  董三娘道：「潁川本地我能結交的夫人中，龔夫人最是尊貴，若是能得她青眼，日後在潁川我也算是打開了局面。」

  這是她好阿晦也好的局面，談不上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