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十七章 離心

  齊真田臉色鐵青，指著阿晦的手指抖個不停。

  「逆子……逆子！」

  阿晦一臉的冷淡，「不知道侯爺能否放我和我娘子離開？」

  

  齊真田強忍心中惱怒，深吸一口氣，「你可知道本來我已經在為你相看平陽侯府的嫡女為妻？」

  平陽侯和他一樣，在軍中也極有勢力。

  不過不一樣的是他的根基在北邊，而平陽侯的根基則在西南。

  若是兩家聯姻，自然是強強聯手。

  到時候無論是三王爺還是五王爺，他們兩家都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阿晦看了齊真田一眼，「我記得侯爺當初問我之時，我曾回過侯爺一句，請侯爺不必費心。」

  齊真田想了起來。

  的確，先前確認了齊曄的腿沒救之後他才是真的定了主意想要另立世子。

  既然要換人做世子，那阿晦的親事就十分重要。

  他曾特意召了兒子來問他想要娶什麼樣的女子為妻。

  當時阿晦的確回了他一句，什麼父親事務繁忙不必為他的事費心。

  齊真田只以為這是兒子的客氣話體貼父親罷了，沒料到此刻說來的意思阿晦竟真的是讓他別費心。

  「你！」

  齊真田的一張臉一會兒青一會兒紅一會兒黑，跟打翻了顏料鋪一樣。

  「阿曜你還年輕沒嘗過手握權勢的滋味，我全是為了你好……」

  阿晦定定地看著齊真田，嘴裡卻不輕不重地回了一句，「世上的確有像侯爺這般痴迷權勢蠅營狗苟之輩，可也有視權勢為糞土之人，不是所有人都如侯爺一般看重權勢。」

  齊真田手突然揚了起來，似乎是要打人的樣子。

  阿晦卻躲也不躲只擋在了董三娘的跟前，「侯爺這是惱羞成怒還要打人？」

  齊真田鼻孔放大直喘粗氣，仿佛重新認識了自個的兒子。

  「你好……你很好！」

  阿晦笑了笑，「自打我娘死了之後就無人問過我冷暖無人管過我是否肚餓，我能活到今天幾次死裡逃生靠的是運氣，侯爺說我好，我也覺得我今天還能好端端活生生地站在侯爺跟前的確是很好。」

  如果言語能化作刀子，想來今天的齊真田已經被阿晦用刀扎了個遍。

  齊真田眼中閃過一抹悔色和羞惱，「你這是在怪我？」

  阿晦從鼻子裡笑了出來，「這話侯爺不該問我，侯爺該問一問自個。這人活著除非完全拋棄了良心，不然夜深人靜之時想來也有良心難安的時候，只是不知道侯爺的良心是不是在當年早就已經全丟給了狗吃了？」

  「啪！」

  重重一巴掌扇在了不躲不避的阿晦臉上。

  齊真田臉色漲的發紫，「你……你！」

  阿晦臉上鮮紅的一個巴掌印，齊真田這一巴掌毫不留情。

  董三娘心驚肉跳，剛要說話手卻被阿晦握了握。

  「侯爺打也打了罵也罵了，不知可否放我和我娘子離開。」

  齊真田今天威嚴掃地，被親兒子當成了仇人一般數落，自打他成為侯爺之後還是第一遭這般丟人。

  「看來你心裡對我早已積怨已深。」

  阿晦沉默著，沒有回話。

  有些時候沉默比開口承認更讓人難堪。

  齊真田頹然地揮了揮手，倒退了幾步跌坐在椅子上，「你這是真的想好了？真的死心塌地絕不後悔？」

  阿晦看看被他拉著的臉色雪白的董三娘，安慰一般地朝她笑了笑。

  「死心塌地，絕不後悔。」

  齊真田似乎被這斬釘截鐵般的八個字給震住了，半晌才冷冷開口：「既然你自甘下賤，我這個做父親的也只能隨你去。只是你娶了這樣一個上不了台面的娘子，日後這世子之位……」

  齊曄是廢了，他唯一還有的兒子就只有眼前的這一個。

  齊真田還有些不死心。

  況且無論如何，今天他也絕不能讓兒子帶著這婦人離開侯府。

  若不然，不用明天武功侯府就成了全京城的笑話！

  「你可知道我已經準備寫改換世子的摺子了？可你若是執迷不悟，這摺子我也能撕了。」

  他話還沒說完，阿晦像是根本沒聽見後面的話一樣，只讓董三娘跪下來磕頭。

  「娘子，快給父親磕頭敬茶。」

  隱在一旁的齊貴悄悄地推了推樂戈，樂戈一個激靈連忙端了茶遞到了已經磕完頭的董三娘手裡。

  董三娘端著茶心底打著鼓，事到如今阿晦為了她已經徹底將齊真田得罪，此刻她更是無論如何也絕不能拖阿晦的後腿。

  不然，她怎麼對得起阿晦不顧一切的情深義重？

  大不了天塌下來，他們夫妻倆一起扛！

  董三娘一咬牙恭聲說道：「父親，請用茶。」

  齊真田冷冷打量著跪在他跟前的董三娘。

  因為一切發生的十分倉促，下人們甚至來不及放墊子。

  董三娘就直接跪在了初冬冰涼的青石磚上還要被他這樣打量，看著是個小家碧玉的模樣，可這會兒她卻連眉毛絲都沒動一根。

  哼！

  這個兒子到底是跟自個離了心，齊真田心底冰冷。

  他能從一個默默無聞之輩走到今天，靠的自然不是心軟。

  可以說，齊真田的心硬如鐵。

  一個兒子已經廢了，這個兒子又跟他離了心，武功侯豈能交到一個跟他離了心的人手上？

  他如今還當壯年未必不能再生一個。

  也罷也罷，就隨這個已經跟他離了心的兒子去，只看他日後有的是後悔的時候！

  齊真田打定了主意，半晌才接過董三娘手中捧著的茶盅。

  這個時候董三娘已經捧了許久，兩隻手臂都在輕輕顫抖。

  齊真田把茶盅往嘴邊輕輕一碰，就放了下來。

  「阿曜你好自為之。」

  說完這句話，齊真田連自個的外書房都待不下去，起身就走。

  阿晦看都懶看他一眼，急忙扶董三娘起來。

  「娘子快起來，地上冰。」

  董三娘臉色蒼白的仿佛像一張白紙，她如今瘦弱，臉上的血色一旦消失看著就像是個易碎的瓷娃娃一般，讓人看了就打心眼裡心疼。

  阿晦摸摸董三娘冰冷的臉頰，「不怕。」

  董三娘擠出一朵笑來，「相公，你會不會後悔？」

  阿晦哈哈笑：「我的好娘子，我從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