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繡像

  知縣夫人前些日子正好來了月事，一直淋漓不盡。

  這身上不乾淨的人怎麼好去庵寺里？

  豈不是對菩薩的不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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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個信佛，越發不敢褻瀆。

  所以，哪怕明知黃夫人來了還有旁的貴人，她也沒法親自去慈心庵交接應酬，都是派了下人帶了禮物一一告罪了去。

  正是懊悔偏偏這月事來的這樣不巧的時候，黃夫人的人帶著她的名帖就來了。

  好比，瞌睡的時候有人正好遞了枕頭來。

  你說巧不巧？

  她正愁錯過了這次機會，就少了和黃夫人攀關係親近親近的機會。

  這黃夫人就讓人拿了帖子托她關照關照她這個才新認的妹妹。

  知縣夫人二話不說，今天天一亮，她就準備準備出門來巧娘子繡莊了。

  董家是遠近有名的人家，更別說，先前董三娘和離的事。

  哪怕知縣夫人身在後宅，也都聽說了。

  這董三娘的事哪怕她有不知道的，當夜讓婆子丫環打聽了一遭也都知道了。

  難怪黃夫人要讓她幫忙關照一二，這和離的婦人前些時日又險些遭了前夫毒手，她這樣的事發生一件都足以讓人敬而遠之。

  更何況還是兩件，第二件更是險些出了人命的大事。

  她開的這個繡莊生意能好，就怪了。

  甭管知縣夫人心裡看不看得上董三娘，面上卻是一副如沐春風的模樣。

  知縣夫人笑道：「聽我那黃姐姐的人說，說你的手特別巧，繡的佛事繡件活靈活現，聽的我都入了迷，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榮幸讓我也見一見你的繡活？」

  董三娘自然是答應的，「回知縣夫人的話，正巧我這繡莊裡頭就有好些佛事繡件，不過不單單只有我繡的，還有幅我家繡莊供奉的大繡娘繡的觀音像。」

  「本來這幅觀音像，我是想做我家繡莊的鎮店之寶。」

  「不過您是貴人，自然要先讓您看一看，看您歡不歡喜。」

  董三娘到底是練出來了，先前和黃夫人一番結識也讓她見了世面有了應對貴人的底氣和自信。

  這一番話說下來，也把個知縣夫人哄的喜笑顏開。

  「好好好，那我就等著大開眼界。」

  其實繡莊樓上的地面也是極大的，才隔了三個雅間而已。

  其餘多餘的地方，都錯落有致放了許多上頭罩了紅紗的大型繡件。

  董三娘心思靈巧，當時就讓修葺鋪子的人特意做了幾個帶輪子的低矮小几。

  一些難以搬動的大型繡件直接放在了這些長條小几上，要移動的時候用點力氣推一推就行了。

  在雅間外頭等著伺候的紅魚一聽裡頭的話，連忙過去將幾樣大型的像屏風類的繡件往邊上推了推，移了開來。

  緊跟著就露出了對面的一堵牆，牆上也有一副被輕紗蒙著的類似畫像的東西。

  雅間門大敞，坐在主位上的知縣夫人動都不用動，直等紅魚將那輕紗掀開一眼就瞧見了對面牆上掛著的觀音大士繡像。

  李繡娘不愧是各方爭搶的大繡娘，這幅觀音像是自打董三娘告訴她要走這條門路開始，她就費盡了心血耗了三個七七四十九天才繡完的。

  白衣觀世音大士體態豐腴面容慈和，悲天憫人，一手持淨瓶一手拈柳枝。

  眉目流轉間，仿佛沾在那柳枝上的甘露都要灑落人間一般。

  知縣夫人本來還笑意殷殷，可見了這幅觀音大士像之後，竟坐不住了站了起來。

  幾步走出了雅間，也不管廳里寒涼。

  站在觀音像前，雙手合十一聲「阿彌陀佛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

  恭恭敬敬行了禮，知縣夫人這才放下了手仔細欣賞起這幅繡像來。

  「妙，真是妙！」

  也不知道繡這幅觀音像的繡娘用的是什麼絲線，什麼繡法。

  這觀音大士像從各個方向看去，身上的衣衫還會泛出不同的光芒來。

  難怪竟如此栩栩如生！

  仿佛觀音大士真親臨人間一般。

  若說知縣夫人原先只是七分假熱情，三分真嫌惡，如今見了這幅觀音像仿佛心靈都被洗滌了一遍，竟對著董三娘的笑都真誠了起來。

  「太妙了！」

  知縣夫人心裡打定了主意。

  「三娘，這幅觀音繡像無論你開多少價錢，我都要了。」

  這樣精妙絕倫的繡像，又是繡的觀音大士。

  無論是自家收藏供奉著，還是日後送給家中長輩或是相公的上峰，都是極好的。

  董三娘微微一笑，「豈敢用金銀俗物玷污菩薩？」

  「若是知縣夫人有心想請菩薩回去，我這可以代替慈心庵收夫人一千兩的香油錢。」

  「夫人心中虔誠，這幅觀音像可由慈心庵的清心主持替夫人誦經百遍。」

  一千兩。

  一千兩自然是極大的一筆銀子，可是在這幅觀音像前，絕對不貴。

  知縣夫人到底也是京城人士，眼光和見識比小地方的人高了許多。

  這樣一幅精繡的觀音像，就是送進宮都是夠的。

  可她到底也只是個小小的知縣夫人，哪怕並不吃力，可知縣夫人還是做出了一副略微為難的樣子。

  「我自幼就隨著祖母吃齋念佛，想著家中祖母，有心盡一番孝心，想請了這幅觀音像回去送給祖母，保佑她老人家無病無災長命百歲。」

  知縣夫人苦笑一聲，「只是我家相公是個清官，兩袖空空。只好取了我的嫁妝銀子來了。」

  光上次她和離的事，她爹就往知縣這塞了銀子。

  三年清知縣，十萬雪花銀。

  董三娘只微微一笑，「夫人一片孝心，想來太老夫人必定會高興。」

  觀音繡像就這樣說定了。

  知縣夫人再坐一坐，喝了幾口茶嘗了幾口點心，又誇了董三娘幾句，再挑了些繡帕鞋面的，這就要打道回府了。

  「七七四十九天之後，我親自去慈心庵取這幅觀音像再親自送到您府上去。」

  知縣夫人站在馬車前由丫環婆子替她帶上雪帽，「黃姐姐都信得過你，我還有什麼好信不過的？七七四十九天之後，我在家中恭迎菩薩。」

  馬車車輪碾過雪地，在咯吱咯吱的聲音中漸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