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為證

  閉了閉眼，牛志高下了狠心。

  「大人，月娘只是小生在外頭養的一個外室。」

  牛志高信誓旦旦，「小生也沒想到，她竟會痴心妄想以小生的娘子自居，望大人明鑑！」

  「相公！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難道我們半年朝夕相處，你對我信誓旦旦都是假的都是騙我的？」

  滿公堂只聽見何月娘字字泣血，「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兒，若不是你寫了諾書承諾必定娶我為妻，我又怎會委身於你？」

  牛志高看也不看何月娘，淡然道：「男子漢三妻四妾才是常事，我與你不過逢場作戲。我上青樓楚館那些姐兒也是一口一個的相公叫我，難不成那些姐兒都是我娘子？」

  「你！你！你！」

  何月娘挺著大肚子哭的卻像是風中蘆葦，看著十分悽慘。

  

  「你竟拿我比做青樓楚館的姐兒？」

  牛志高到底心有不忍，「我只是打個比方，我只拿你當外室看待，你莫要胡攪亂纏！」

  「相公，你……原來你都是騙我的……」

  何月娘哭得泣不成聲。

  跟何月娘說的那樣，他二人以夫妻名義朝夕相處已有半年多，牛秀才本就是個耳根軟的人。

  此刻見了何月娘捧著個大肚子哭得跟淚人一樣，牛秀才就想起了何月娘對自個是如何的痴心一片，越發不忍心了。

  「公堂之上，你莫要哭了！仔細肚裡的孩子！」

  縣太爺心裡也是煩悶得不行。

  又不是什麼要緊的大案，不過是一個女子狀告自個的相公停妻再娶。

  怎麼一場案子一會冒出來一個人一會冒出來個人，真當他這個縣太爺是泥捏的？

  「既然是無關緊要之人，那就拖出去杖責十杖！哼，本縣看在你有孕在身，就改掌嘴十下！」

  牛秀才好容易松一大口氣，掌嘴總比杖責好。

  真十杖打下來，只怕何月娘就要一屍兩命。

  只盼何月娘趕緊識相，不要再鬧了。

  誰料何月娘卻像是鐵了心一樣高呼：「縣太爺，民女怎麼會是無關緊要之人？民女有婚書為證！」

  什麼？

  牛秀才臉色慘白，「何月娘，你到底要做什麼？」

  何月娘從袖中抽出一紙捧高了，卻回頭看向了牛秀才，眼中是化不開的深情。

  「相公，我肚裡的孩子可是我們的寶兒啊。」

  「今日公堂之上，若是我認了我是無關緊要之人，他日我們的寶兒落地，豈不是就背了奸生子的名頭？」

  牛秀才幾步上前想去搶何月娘手上的那張紙，「你別給我胡鬧！」

  「砰！」

  卻是縣太爺敲起了驚堂木，「好一個牛志高，你這是藐視本縣！居然敢當著本縣的面搶物證！信不信本縣褫奪了你的秀才功名！」

  牛秀才的兩隻手都已經觸碰到了那張紙，卻抖了起來，半日才無力地垂了下來。

  「小生不敢。」

  衙役把何月娘手上的那張紙送到了縣太爺的案前，縣太爺翻看了一眼一拍驚堂木。

  「牛志高，你居然一直都在欺騙本縣！這張婚書到底是不是你親手所書？」

  牛秀才的冷汗如瀑，垂了脖子仿佛鬥敗了的公雞。

  「是……是小生親手所書！」

  「好一個牛志高，這婚書上的日期在半年前，也就是說你的確如董三娘所告停妻再娶，你認還是不認？」

  牛秀才還能再說什麼？

  這婚書的確是他親手所書，日期也是他自己改的。

  只是牛秀才真的想不通，這婚書他不是托程三郎交給了何月娘的爹嗎，怎麼現在會在何月娘的手上？

  牛秀才到底也曾考中過秀才，並不是個十足十的蠢人。

  先是諾書，再是婚書。

  兩張他親手所書的要緊東西，都曾經交給了一個人。

  那人就是他一直信任，真心相交的程三郎。

  可程三郎，又為什麼要這麼做？

  想到這半年來程三郎對他的好，牛秀才又猶豫了起來。

  可這到底究竟是這麼回事？

  「我……我認……」

  「哼！既然你自己都認了，那就證明董三娘沒有告錯你！」

  「你身為讀書人，竟然知法犯法，拿朝廷律法當兒戲？」

  「當著本縣的面還敢欺騙本縣，真當是枉讀了聖賢書，有負朝廷恩德！」

  「本縣不僅要判董氏三娘告贏了，還要向本縣教喻問責，你這種既貪婪又沒有情義之人，你這秀才的功名德不配位！」

  牛秀才臉色雪白，「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

  「縣太爺，小生寒窗苦讀十幾年才考中秀才，日後還要繼續趕考，縣太爺您乃本縣百姓的父母官，難道就忍心壞我前程？」

  「是本縣要壞你前程嗎？是你自己！真是不到黃河不死心，非要本縣當場褫奪了你的功名才好？」

  「不不不……」

  「我們不認！」

  張氏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高亢之極，「縣太爺，我們不認啊！」

  「這個小賤人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我兒子也必定是被她哄騙了才會寫下那什麼諾書婚書的，縣太爺您明鑑啊，我兒是冤枉的！」

  「大膽村婦！方才本縣已經饒過你一遭，你竟敢再犯！念你年邁想來糊塗，來人啊，掌嘴十下！」

  縣太爺本就是怒氣高漲的時候，今天審案一個個的都不拿他當回事，這張氏更是糊塗！

  這婚書、諾書，黑字白紙，都是她兒子親手所書。

  連她兒子都親口承認了，她還在公堂之上胡攪蠻纏。

  一個村婦，誰給她的膽子？

  衙役扣住了張氏肩膀，眼見板子就要打上臉，張氏嚇白了臉高喊：「你這個昏官！是不是你收了董家的銀子和董三娘這個小狐狸精串通好了才找了這小賤人，來陷害我兒？我兒是秀才相公，我是秀才相公的娘，你居然敢讓人打我！還有沒有天理了？」

  「你！你！你！」

  縣太爺險些氣歪了鬍子，「你居然敢污衊本縣？分明是你養不教，養出了這麼個不忠不孝的兒子，還敢對本縣血口噴人？」

  「來人啊，給我狠狠的打！」

  師爺是他從家裡帶來的陪著他到地方，師爺收的銀子自然也是替他收的。

  董家是打點過，這又怎麼了？

  有本事你也拿銀子來打點本縣啊，別沒銀子還敢當著眾人的面滿口噴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