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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信我

2024-06-16 22:30:09 作者: 子青

  董三娘知曉紅魚是心裡窩火才說的狠話,說起來就是董三娘自個心裡也不是面上那麼平靜。

  雖說當初嫁人的時候,她爹拉著她告訴她萬萬不要把嫁妝看的比自個的相公還重,又說這嫁妝給的多本就是想要幫她供出個舉人相公來。

  她嫁了牛秀才雖說對家裡的生意有些微末幫助,可董三娘心裡清楚,疼她愛她的爹娘絕不會拿這樁親事當成交易。

  

  爹娘手上有銀子卻一輩子都受夠了「士農工商」的苦,他們絕不願意讓她也受這種苦。

  所以婆母當初來提親,哪怕知曉婆母精明厲害牛家赤貧,可爹娘還是同意了。

  因為嫁到了牛家嫁給了牛秀才,她就成了秀才娘子而非從前低賤的商戶女。

  可以抬頭做人,可以上街的時候不必給那些鄉紳地主低頭讓路,甚至連從前不能結交的那些官吏之女也可以歡歡喜喜地上門做客。

  這一切,說到底都是眼前這個爛醉如泥的男人所帶來的。

  可白花花的銀子一點一點使了出去,身邊親近的人又不能理解,董三娘在這臭氣熏天的屋子裡反嘔了幾聲激出了眼淚。

  剛從廚房裡舀了灶灰來的紅魚聽見她作嘔,心裡一急顧不得和董三娘賭氣,連忙丟了手上的簸箕扶了董三娘出來,「屋裡太臭了,三娘你就在這透透氣,待會兒等我收拾好了再進去吧。」

  紅魚掀了門帘開了窗子,又撒了灶灰鋪在了地上,再拿了掃帚簸箕將地上的髒污一併掃了去,又忙忙碌碌地打水擦地再點了薰香,里里外外半日才算收拾乾淨。

  屋外陰寒,進屋的時候董三娘的手指尖都冰冰涼的。

  紅魚倒了杯暖茶遞給了她,「好歹暖暖手。」

  癱倒在床上的朱秀才呼嚕震天,外帶一陣陣的酒氣翻湧,哪怕點了薰香還是有些遮擋不住。

  一點油燈晃晃悠悠滿室剪影,董三娘握著茶杯發呆。

  紅魚再憨直也知道這會子董三娘心裡不好受,她有些後悔先前不該發脾氣亂詛咒牛秀才,喃喃道:「我知道錯了,往後不會再滿嘴胡咧咧。」

  董三娘醒過神來抿嘴一笑,「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只不過,我如今不是在家裡做小姐,好歹是為了我讓你受些委屈了。」

  紅魚心裡一酸忍不住低頭抹起了眼淚,「三娘你這話說的,叫我如何受得住?我不過仗著家裡老太爺大娘子還有你寵著,才滿口沒遮攔行事沒分寸。我只是實在心疼你,這才半年的功夫,相公他……他就偷偷溜出去喝酒還喝成了這個樣子,不說旁的,二兩銀子的酒錢從前他可捨得?還不是仗著你?可憑什麼呀?你的嫁妝供他念書那還可以說是老太爺大娘子的意思,可萬沒有供他出去喝酒的道理。再說,今日他喝酒明日說不得就要去喝花酒了哩!」

  董三娘苦笑,「相公不是這樣的人。」

  紅魚還道:「從前不道相公是不是這樣的人,可如今倒好全露了相!」

  她實在心疼那二兩銀子的酒錢。

  人都說河東縣董家有錢,可那也都是老太爺和大郎他們拼命才賺來的。

  若是這二兩銀子三娘她扯了布做了衣裳裙子,她看著都開心,可偏偏牛秀才這個……這個吃軟飯的!

  他竟敢花著三娘的嫁妝銀子去喝酒!

  在紅魚心裡,這簡直不能原諒。

  董三娘看向了躺在床上的牛秀才,「可能是相公心裡不好受吧。」

  紅魚險些脫口反問「他有什麼不好受的」,可想到今早上的事紅魚的話又吞了回去,有些恨鐵不成鋼的口氣,「就是問大娘子要廩銀的事?這就心裡不好受要出去喝個爛醉?」

  牛秀才喝醉的事,說實話也超出了董三娘的預想。

  就像紅魚說的那樣,就這麼點事至於嗎?

  董三娘壓下了心頭的紛紛亂亂,起身脫衣裳,「好了好了,快三更了,你忙了一日快去歇著吧。」

  到底是自己的相公,董三娘不願將他想的太過不堪。

  紅魚伺候著董三娘躺下,手舉著油燈吹熄了這才轉身出去。

  東廂這一壁都給了牛秀才和董三娘用,紅魚就睡在旁邊的小隔間裡。

  董三娘躺在呼嚕震天的牛秀才身邊,翻來覆去有些睡不著,心裡不時冒出白日裡紅魚說的那些話來。

  她嫁到牛家,明面上的嫁妝不少,實際上她爹娘還另給了她不少壓箱底的銀子。

  不過不是真金白銀,而是銀票,就藏在她的衣箱夾層里。

  五張銀票,大小面額不等足足三千兩。

  再加上明面上的嫁妝,說實話她手上銀子真不少。

  可就像紅魚說的那樣,只出不進就是金山銀山遲早也會搬空。

  所以,她才籌謀了些時日在牛秀才的耳旁吹了些枕頭風,指望他能從婆母手中把自個的廩銀給要回來。

  今日趁著學裡放假牛秀才的確去了正屋,可董三娘都嫁進牛家半年了,早知道自家婆母是什麼樣的性子,知曉今日牛秀才註定無功而返。

  可有些事,是明知做了不成功可還是必須得做的。

  按照爹娘的意思,她的確可以供牛秀才讀書考舉人,可俗話說得好升米恩斗米仇,這手若是伸慣了只怕就會習以為常,反而容易忘恩負義。

  哪怕從婆母那要不來廩銀,可她也必須得讓牛秀才去試上一回。

  就好比讓婆母親自潑他一頭冷水的意思,讓他好知曉一回這銀子雖好可也真不是那麼容易能得來。

  可董三娘真的沒有料到,就僅僅只是沒從自個娘那要到廩銀就能讓牛秀才一個人偷溜出去喝醉酒。

  董家是商戶,董三娘也不算養在深閨,至少時價還是懂的,二兩銀子的酒錢都能上縣裡最好的太白樓喝一頓了。

  可牛秀才又是絕捨不得上太白樓的人。

  那麼不在太白樓喝的酒,他一人怎麼能喝掉二兩銀子的酒錢?

  方才她仔細聞過了,好在一身酒臭但沒有脂粉味。

  董三娘翻了個身嘆了口氣,想來喝酒的人應不止相公他一人吧。

  是誰呢?

  俗話說摸螺螄還得搭個好伴,可別讓相公結交了什麼不好的朋友……

  正想著呢,腰上突然就搭了一隻手,有人在她耳邊含糊不清地嘟囔著:「娘子,娘子……我日後……日後,必不負你……」

  董三娘暗嘆一聲,拍了拍搭在腰上的那隻手輕輕道:「好,相公,我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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