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狡辯推脫

  雲立忠雖然壞事做盡，罪不可赦，可他如今也得報應，看在兄弟最後的那點兒情分上，雲立德不希望他走的太淒涼，唯一的兒子，連最後一程都不願來送。

  可雲立忠對此似乎並未感到太失望，聽說雲墨成親了，也只木然的點點頭。

  「大哥。」雲立德並不饞酒，今日卻一杯接一杯的倒，他又一仰頭，一飲而盡，沉悶道，「爹直到臨走前，也不知你的事兒，他一直以為你只是坐牢，娘也是……我、我真不知道該如何跟她開口……大哥，你說你……哎！」

  

  怨言也好，悲傷也罷，到了此時此刻，所有的話都化成了一聲長嘆。

  雲立德眼圈發澀，直看著面如死灰，僵直坐在黑暗中的人，恍然有種不真實的錯覺。

  好像回到了他們都還年少的時候，他在院子裡劈柴，一身青灰色長衫的雲立忠站在屋檐下讀書，爹在一旁削竹篾編筐子，拿到大集上，一個筐能賣四五文錢，娘在餵雞，兩人還都是年輕時的模樣，身形強壯挺直，也沒有白頭髮……

  那時他還沒去從軍，沒跛一條腿，也沒那五十畝的賞田，那時家裡是真窮，可也是真高興。

  因為雲立忠少年得意，十七歲就考上了秀才，成了十里八鄉最有出息的人，爹娘走到哪兒都昂首挺胸，臉上帶著自豪和喜悅……那時，媒婆都快把家裡的門檻兒踩平了，多少大姑娘想嫁給年少有為的秀才郎……

  「雲二爺，還有一刻鐘時間。」守在不遠處的獄卒提醒道。

  雲立德猛然回過神，心裡還悵然若失的在想，怎麼會日子過著過著，就過成了現在這般呢？

  獄卒這一聲提醒，就好像催命符一般，讓本來就猶如驚弓之鳥的雲立忠狠狠打了哆嗦。

  「老二……老二……」他帶著顫抖的哭腔，幾乎是從牆角爬到了雲立德身邊，「老二，你救救我，救救大哥，我、我不想死啊，我不想死……」

  「大哥，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雲立德看著他痛哭流涕的臉，心情複雜，「如今你犯下重罪，誰能救得了你？」

  「你能，老二，你肯定能救大哥的命！」雲立忠緊緊的抓住他的手，兩眼流著淚，充滿了恐懼和祈求，「你有聖旨，這死刑牢里不許親屬探望你都能進來，大哥知道你有本事，只要你肯，一定能救我……」

  「大哥……」

  「老二，咱們是親兄弟啊！你忍心看著大哥上刑場？就當是為了咱娘，為了你親侄子侄女兒，你救救大哥……」

  雲立德看著他，覺得可悲又可笑，「大哥，聖旨不讓人胡作非為的，青牛縣那家人，加上秀兒……三條人命啊！」

  「青牛縣那事不能怪我！要怪就怪那老頭子太倔，怪老三！是老三出的主意，說民鬥不過官兒，讓我別有顧忌……還有你大嫂，要不是她整日就知道要錢要錢要錢，我也不會讓迷了心竅，老二，大哥求你，就這一回，你救大哥這一回吧……」雲立忠整個人都癱軟了，伏在他聊下，抱著他的腿崩潰大哭。

  「大哥，你莫要這樣……」雲立德無奈，「時間不多了，咱哥倆喝一杯吧。」

  「老二，你救救大哥，咱是親兄弟，你不能見死不救，老二……只要你救大哥，大哥後半輩子給你當牛做馬……老二……」雲立忠徹底被恐懼壓垮，不停的磕著頭，歇斯底里的哭喊，「大哥以前對不住你，你別記仇，大哥給你磕頭賠罪了，賠罪了……」

  ……

  雲立德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牢房的，一出監牢門，外面明晃晃的光刺的他有些想流淚，耳邊，仿佛還迴蕩著雲立忠最後垂死掙扎般絕望的哭喊。

  「啥時候行刑？」他問那獄卒。

  「秋後，約摸還有十來天。」獄卒道。

  「哦。」他點了點頭，從腰裡摸出一錠十兩的銀子，道「臨行刑前，還請差爺讓他吃頓好的，再給身乾淨衣裳，讓他走的體面些，多謝了。」

  走出幾步，雲立德又回頭望了一眼，這大概是他們兄弟間最後一點情分了。

  父女倆沒在府城多呆，主要是，雲立德心情不太好，只陪著閨女轉了轉最熱鬧的幾條街，吃了兩家人最多的館子，還沒等雲雀盡興，便雇好了馬車，準備回程。

  關於雲立忠，雲雀一句嘴都沒多，在牢里不說半句，出來也沒有提，好像壓根兒不記得這茬兒，她來府城，就是來玩兒的，順道還給她娘，雲雁，還有何玉小翠兒他們都帶了禮物。

  回到家，連氏見雲立德沒提起雲立忠的事兒，便也沒主動問，左右都是要上刑場走一遭的，再說起來也只會徒增憂心罷了。

  秋收季，也是媒人們最忙的季節，哪家有到了婚配年紀的小伙子大姑娘，得趕緊牽上線，拉上媒，等入了冬天，閒下來，就能辦喜事兒了。

  雲家的莊子迎來大豐收，兩口子帶著工人們，忙的昏天暗地，人都精瘦了一圈兒，大伙兒齊心協力，終於趕在秋雨天前，搶收完了地里的糧食。

  今年黍米和大豆的行情好，每石價格比去年還要高出十幾文，雲雀坐在燈下，比照著帳本一筆一筆的仔細清算，賣糧的銀子加上館子的進帳，再除去工人的工錢，淨掙的比她預計的要多。

  「丫頭，算清沒？」連氏在一旁看了半晌，忍不住問道。

  「一共是，三百二十多兩。」雲雀翻著本子道，「還沒算咱養豬餵雞，賣兔肉丁，肉醬，皮貨的錢，哦，咱林里的果子和塘里的魚還沒賣，不過也不及，再過兩日，各地的貨商都該來收貨了……」

  連氏在聽到『三百二十多兩』的時候就傻了，半晌，才咽了下口水，滿臉不可置信的瞪著眼，「三、三百多兩？淨掙的？咋這麼多？你沒算錯吧？」

  「雀兒，要不你再算一遍兒？」雲立德心裡也不大穩，一年都掙這麼多，那往後錢滾錢，錢生錢，雲家不就成實打實的財主大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