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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掉糞坑裡

2024-06-16 21:09:54 作者: 玉面小青蚨

  莊稼人家家都有糞堆,所謂糞堆,就是把人,禽,畜的糞堆在一起,漚成的肥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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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糞合一,再經過發酵,那味道簡直辣眼睛,威力絕非區區雞屎可比。

  半夜三更,雲秀兒披頭散髮,坐在地上,瘋了般嚎啕大哭,「啊!啊!啊!——!」

  旁邊兒,豬圈裡的幾頭肥豬也給驚著了,嗷嗷叫喚亂轉。

  「啊!天殺的喲——!」朱氏一聲罵,百轉千回,「這是咋啦!哪個黑心肝兒的這麼狠吶——」

  東西兩邊兒廂房的燈相繼亮起。

  「出啥事兒了!」連氏驚醒。

  「不知道,我出去看看。」雲立德趿著布鞋,披起單衣。

  雲雀撩起布簾,露出個腦袋,睏倦的打了個呵欠,「我奶又在罵誰呢?」

  小五則是一臉無辜,睡眼朦朧的趴在床邊兒。

  「天打雷劈的畜生!這是要殺人吶!是誰!是誰!連我老婆子一塊兒殺了吧!——」

  朱氏的嗓門兒一聲高過一聲,不僅罵,還夾雜著嗚嗚咽咽的哭嚎,「秀兒,我的秀兒啊!老雲家出鬼啦!——」

  「秀兒姑咋啦?」雲雀茫然的往外望。

  連氏已經穿好衣裳出去了,一見眼前的情景,頓時驚的睡意全無,「這……」

  「咣!咣!咣!」朱氏拿著鏟糞的鐵鍬往地上猛拍三下,「都給我滾出來,一個二個心尖兒淬毒的畜生!睡死過去算了!」

  片刻。

  雲家上下十來口人,除了雲立孝,全站在院子裡。

  小五面無表情,拽著雲雀衣角,雲雀挨著雲雁,半耷拉腦袋,昏昏欲睡,雲雁目瞪口呆,下意識的把他倆往身後擋了擋。

  「秀兒你咋啦?摔糞堆里了?」陳氏捏著鼻子湊近,「噫——這味兒嗆死人,趕緊去洗洗罷!」

  「啊——!」雲秀兒哭的更慘了,仰著頭大嚎,「娘,有人打我!有人打我!」

  那張臉烏漆麻黑的,頭髮也沾著糞,一縷一縷的,除了倆翻上天的大白眼珠子,啥也看不清。

  「啥?誰打你?」趙氏站的遠遠兒的,手裡拿著個蒲扇,左右一個勁兒扇。

  「啊!啊!啊——!」雲秀兒嘴裡來來回回的就重複一句話,「有人打我!有人打我!」

  「老三媳婦兒,你杵那幹啥?踢一腳都不帶挪一下的懶貨!去打盆水!」

  朱氏叉著腰,罵完陳氏又把矛頭對準了雲立德,「老二,還不扶妹子一把!你就巴不得看她讓人打死是不是?喪良心的玩意兒!」

  「秀兒,先起來。」便宜老子實誠,讓扶就扶,趕忙上前去托她的胳膊,一點兒也不嫌髒。

  「滾!——」雲秀兒撒潑打滾,爪子直往雲立德臉上撓,哭喊的慘絕人寰,「滾!我要殺了你們!啊——!」

  她一撲騰,那一身惡臭瞬間四散,有人掩鼻,有人後退,不知是誰發出一聲嗤笑。

  這下雲秀兒徹底崩潰,打了個滾爬起來,面目扭曲猙獰如同女鬼,一瘸一拐的抓起鐵鍬,見人就掄。

  「快跑,秀兒瘋了!」

  「啊——!哐!哐!哐!」

  「快攔住她呀!」

  雲家上下頓時亂成一鍋粥,連氏老母雞似的張開雙手,把仨孩子護在身後。

  雲雀一伸腦袋,就看雲秀兒正揮舞著鐵鍬把大伯母趙氏追的嘰里呱啦亂竄。

  趙氏此時全然不見秀才娘子的架子,沒頭蒼蠅一樣邊跑邊叫喚,「救命呀!救命呀——!」

  「老二,按住她!按住她!」雲立忠慫包一樣躲的老遠,指手畫腳使喚雲立德。

  「秀兒瘋了!救命呀!」趙氏驚慌失措中撞到陳氏,一把拽住她衣角,把她當擋箭牌推向雲秀兒。

  「啊——!」眼看鐵鍬沖脖子鏟來,陳氏尖叫著把木盆扔了出去。

  「砰——」

  「嘩啦——」

  木盆砸到雲秀兒臉上,一盆子涼水把她兜頭澆了個透。

  「躲開!」

  雲立德大吼一聲,大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從側面伸過,猛的一抓一帶。

  鐵鍬堪堪貼著陳氏的耳垂飛出去,「哐——」的一下扎進了豬圈裡。

  「嗷——!」這次是豬發出了去悽厲的嚎叫。

  陳氏嚇傻了,腿一軟,一屁股坐到地上,咧著大嘴嗚嗚的哭。

  雲秀兒跟剛從糞坑裡撈出來似的,渾身黏黏糊糊的往下嘀嗒,臭氣熏天,嗓子裡嗚嗚咽咽的嘶喊早已聽不清楚。

  這一番折騰,眾人早已困意全無,三三兩兩的在院裡,蹲的蹲,站的站,等著雲秀兒梳洗。

  院中央扔著一根胳膊粗的木棍和一條破麻袋。

  「是哪個這麼大的膽子!」

  天兒黑漆漆的,看不清老爺子的臉,但聲音卻因為憤怒而微微發顫。

  沒人吭聲。

  「家賊難防!家賊難防啊!」他彎腰撿起木棍,重重杵地,「關上大門,就這十幾口子人!到底誰幹的!」

  與方才的鬧騰相比,這會兒連個大喘氣兒的都沒有。

  「說話!」

  「一個個兒都啞巴啦?!」

  雲雀感覺自己的手被越攥越緊,一抬頭,看見雲雁緊張的冒汗,她咧咧嘴,做了個鬼臉兒。

  半晌。

  雲立忠先開的口,「爹,您老彆氣壞身子……欸?咋不見老三呢?」

  「一直在屋裡沒出來,這麼大動靜……」趙氏話只接一半,但那意思很明顯,就差沒把『做賊心虛』四個字說出來。

  「大嫂,你咋冤枉人呢?」陳氏不樂意了,「老三干一天活兒,早早就躺下歇著了,一直就沒出過門兒!」

  要擱平時,陳氏是不願得罪趙氏的,可趙氏剛剛差點兒把她當成替死鬼,現在又往雲老三身上潑髒水,她語氣自然好不哪兒去。

  「我說啥了?你就慌著嚷嚷我冤枉人?」趙氏搖著蒲扇,陰陽怪氣兒的哼道。

  「爹,冤枉呀,我家老三可啥都沒幹!這一天到晚當牛做馬的,咋還就不落個好呢?念完經打和尚,吃完飯罵廚子,冤枉呀——」

  陳氏嘴皮子功夫沒有趙氏厲害,但論撒潑也算耳濡目染,深得老太太真傳,索性磨盤大的屁股往地上一坐,拍著大腿叫起屈。

  「此地無銀三百兩。」趙氏翻了個白眼兒。

  「你那隻眼看見我是我爹乾的?無憑無據胡說八道!我還說秀兒姑是你打的——」

  三郎雲義和他爹雲立孝一樣,是個混不吝性子,抱著膀子歪著嘴,一臉無賴相。

  「你這話就說笑了。」雲月挽著趙氏,秀眉微蹙,不屑的掃了眼雲義,嘴角的帶著嘲諷,「我娘跟秀兒姑又沒過節,倒是三叔……」

  雲立孝本來就混,再加上傍晚那會兒跟雲秀兒撕巴了幾句,被抓住小辮子,幾乎把罪名給坐實了。

  「你再敢說一遍兒?!」雲義瞪眼。

  雲月冷哼,「我說的是實話。」

  雲雀都做好死不承認,抵賴到底的準備了,可怎麼也沒想到,趙氏和雲月這股東風一吹,直接把戰火吹到雲立孝頭上了。

  坐壁觀火,這就有意思了。

  「把老三給我喊出——」老爺子手一指廂房,話還沒說完,門兒就開了。

  「呵呵,都把屎盆子往我頭上扣是吧?」雲立孝趿著布鞋,皮笑肉不笑的走出來。

  十幾口子人,目光齊刷刷的全落到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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