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又死一個
2024-06-16 21:01:40
作者: 延峻
瘋了?
我有些愕然,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突然就瘋了。
不過轉念一想倒也明白了,老槐樹下的秘密應該讓她的生魂受損了,又加上喪子之痛的打擊,一時承受不住就崩潰了。
我倒也沒有什麼大的感觸,她背刺了我一刀,我畢竟不是什麼聖人,心裡還在恨著她呢。
胖哥問我背後的刀傷是怎麼回事,我想說的,但想想還是算了,並沒有如實相告。
恨歸恨,我也知道一個生魂受損的魔怔女人什麼都做得出來,如果這事真捅漏了,她顏面掃地不說,在多重的打擊之下還可能會自尋短見,人其實也很脆弱。
爺爺說過,得饒人處且饒人,事情過去就過去了,沒必要死揪著不放,對人對己都不好。
住院的這幾天,高小強來看過我幾次,他的臉色不太好,人也憔悴了很多,畢竟孩子沒了老婆也瘋了,是個人都樂不起來。
今天他又來了,有的沒的嘮了兩句,他坐下來,拿出煙點了一根。
因為是獨立病房,所以他也不顧及那麼多。
我看得出來他有什麼話想說,卻始終在猶豫。過了一會兒,他才抬起頭來看著我:「文哥,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
他這個樣子讓我覺得很蹊蹺,但也沒有拒絕,讓他有話直說。
卻沒想到,他的話讓我好像再被雷劈了一次。
他說:「前幾天晚上,我老婆看見你阿公了。」
我不敢相信聽到的話,下意識地皺眉反問:「什麼?」
我暼向床頭的木牌,瞬間想起前些晚上的那個夢。
我一直覺得爺爺的魂回家了,現在再結合高小強說的話,我可以確定爺爺真的回來過。
可怪就怪在這裡了,爺爺就算回來了,他跑去高家幹什麼?
高小強見我不相信,倒也沒解釋什麼,只說:「我老婆說你爺爺跟著她回到我家裡,還一連好幾天晚上站在窗戶外盯著她看,說是想要她的命。我以為是你做的法,才拎著鐵鏟去找你的。」
胡扯吧!這些話我一個字都不信。
爺爺的為人我比誰都清楚,他把禮教廉恥看得比什麼都重,怎麼可能扒窗偷看小媳婦兒。
而且爺爺死的時候高小強的老婆還沒嫁過來呢,她根本沒見過我爺爺的樣子,她怎麼知道那是我爺爺?
高小強撓撓頭,尷尬地說:「她現在精神頭不怎么正常,每天都在家裡躺著,門都不出的,你阿公怎麼會從外面跟著她回來呢。也怪我,沒仔細想就信了她的話。」
我蚌埠住了。
兄弟,其實你老婆確實每天晚上都跑出去的,然後可能有什麼東西跟著她的生魂回家了,只是我沒有發現。
但跟著她的絕不可能是我爺爺,我爺爺做不出那種下流行為。
興許是你高家自家的哪個老不正經呢。
我並沒有告訴他被戴帽子的事情,這種事情就算看到了也要爛在肚子裡,所謂禍從口出,說出來了就是給自己討麻煩,要是出了什麼事,自己也得擔因果。
高小強走後,我一直在想他說的事情。
我不知道他老婆為什麼給我潑髒水,雖然我發現了她的秘密,可她沒有看見我啊,為什麼要對付我呢?
原因是什麼?
這段時間我也沒能安心養病,因為我心裡一直在嘀咕著另一件事。
在窗台後面看見的那句話我還記得清清楚楚。
初十陰邪生,十四百戶滅。
第一句已經應驗了,說明這並不是胡言亂語,而是真實的預言。
可我不知道十四是哪個月的十四,百戶是一百戶人家還是一個人名。如果是這個月的十四,以我現在的狀況什麼也做不了,現在還能活著純粹是撿回來的命。
我看著手機通訊錄里的楊羽兩個字,如果實在不行,可能真的要找他幫忙了。
十四那天,我的心情一直都很沉悶,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總是想讓自己以為那句預言只是玩笑話,心裡卻又始終害怕那句預言會成真。
慶幸的是,這一天並沒有什麼事情發生,唯一一個電話還是胖嬸打來的,她說千妍總是見不到我,最近鬧騰得比較厲害,所以她想明天帶千妍來看看我。
原本我覺得醫院的消毒水味道和葡萄糖味道很難聞,那孩子以前感冒發燒的時候送去鎮裡的衛生院都不願意待。
何況市醫院是生離死別最多的地方,小孩子的囪門又沒有完全閉合,容易看見一些不乾不淨的東西,不適合來這裡,所以我就不想讓她來。
但胖嬸都那麼說了,我也不能反駁,況且我也想那個小丫頭了,雖說天天都打視頻,但也比不上親眼看見的好啊。
我剛放下手機,病房門口突然走過一個提著禮品的西裝眼鏡男,然後鬼使神差地跟我對了一眼。
彼此一愣,他一臉不可思議地走進來:「楊千文?」
我試探地喊出他的名字:「方展?」
他哈哈一笑,算是做了回答。
這小子是我的高中同學,家裡有錢,讀書也比較聰明,高考考上了名牌大學,聽說如今在一家上市集團做高管,帥氣多金又有本事,是典型的別人家的孩子。
其實我跟他沒什麼交情,畢竟不是一個圈子的人,沒什麼可交往的。不過,以前他被人欺負時我幫他出過一次頭,所以對我的印象比較好。
他現在混得挺不錯的,而且也確實不是同一個階層的人,互相聊幾句就能發現話不對板。
他抬了抬眼鏡,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問:「哎?你這傷怎麼弄的?」
我攤攤手,無奈地笑:「別提了,之前聊了個妞,出去玩的時候硬逼著我發誓,結果一道雷下來把我給劈了,你說我冤不冤。」
方展哈哈一笑:「你還是這麼幽默啊。」
我這玩笑一開,也算活躍了些氣氛,像回到了高中時代,話匣子也開了起來。
我問他是不是老婆懷孕了來陪醫院護,他嘆了口氣:「單身狗一個,女朋友都沒有哪來的老婆。是我們公司最近要談一筆生意,由我牽頭。然後前幾天對方老總的兒子出了點意外,我來看看,略表心意。」
接著他又跟我八卦了個事。
外傳對方老總的兒子是出車禍,其實真相是被打了。
那位富二代前段時間剛結婚,說來也怪了,小兩口婚前恩恩愛愛的,但一結婚就吵個不停。
這不,吵急眼了就你推我推的,一個五大三粗的青壯男人,愣是被嬌滴滴的小媳婦兒打進了醫院。
我實在不想笑,可我實在忍不住。
又嘮嗑了幾句後,方展起身告辭了。
我看著他離去,心裡升起莫名惆悵。
同窗長大後就會這樣,不管熟悉的還是陌生的,畢業照可能就是彼此緣分的終點。合完影后各奔東西,或許一生都不會再相遇。
人與人也是如此,沒有誰能在身邊得到一個永遠,就算再親的人也有離開的那一天,比如爺爺和我。
第二天中午,胖嬸帶著千妍來了,小丫頭被胖嬸打扮得很漂亮,綁著兩根小麻花辮,屁顛屁顛地跑到床邊趴著,抬著頭,一臉呆萌地對我喊:「哥哥!」
我笑著摸著她的小腦袋:「小妍今天這麼漂亮呢,最近有沒有聽話呀?是不是又哭成小花貓了?」
她嘟囔著小嘴,猶豫著點點頭,可能覺得不妥,又鄭重地搖頭,倔倔地說:「我又沒有哭,才沒有變成小花貓呢!」
說完又虎頭虎腦地往我懷裡鑽,小腦袋這裡蹭一下,那裡蹭一下,把我逗得哈哈大笑。
胖嬸也笑著坐下來,問了幾句我的身體情況後,小聲地說:「千文,張大娘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