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紅影依稀夢幾回

  一眾囚犯心裡都是一驚，因為他們聽出了劉益豪這是要對其中的某個犯人下殺手，但卻不知道具體要殺誰，頓時擔心起來，害怕自己會是那個人。

  狄青也是不太明白，頓時警惕起來。

  「阻止他！」一聲嬌喝傳來出來，聽上有些急：「將所有賊兵全殺光，不必留活口！」

  「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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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喊殺聲再度從一線天傳出，在狄青的四面八方響起。

  「鏗……」

  一聲刀吟聲從狄青前方的風雪中傳出，緊接著，李寶田的身影閃現在了他的前方，很快，不到十步的距離，一刀向狄青所在位置斬了過來。

  狄青雙眼剎那間縮成了針芒，心思急轉：我哥將你表弟溫富貴的腿打斷了，那是他活該，沒想到你李寶田這個時候還不忘殺我。哼！只要我狄青不死，一定回到西河誓報此仇！

  眼看李寶田一刀斬來，刀勢如風，在漫天雪舞中斬出了一道刀影，雪花瞬間分散而開。

  狄青全身麻木僵硬，全身仍然在哆嗦不止，雖然頭腦中的意識被驚醒了七八分，但身體仍然處於不受控制狀態。

  一息間，李寶田已然邁過了五步，刀鋒所向，與狄青之間縮短了一半的距離，冰寒刺骨的死亡感覺，剎那間臨近。

  而此時，對方的斬勢變得更快，狄青甚至能感覺到對方眼中比這數九寒天更冰冷的必殺之念。

  狄青的身體已經被凍得知覺盡失，全身不停地哆嗦著，枷鎖鎖住的雙手也在顫抖著，他眼中隱忍的殺機暴起，憤恨無比，用盡了全身最後一點氣力，將手中攙扶的老者向外撞推開來。

  如果眼神能殺人，此刻的李寶田可能已被他千刀萬剮了無數遍！

  但此刻，狄青能做的，也是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儘自己最後的一絲力氣，將老者撞推了出去，讓他不受傷害，然後，自己向後倒了下去。

  若自己今天一定無法躲過此劫，那是宿命，卻也不能讓他人因為自己而遭殃。這就是他倒下前的心中所想。

  在狄青倒下的一瞬間……

  他看見了李寶田的刀鋒在風雪中閃出了一道幽光，斬到了自己的頭頂……

  他看見了自己不遠處的三個蒙面漢子同時向自己急撲了過來……

  他看見了漫天飛舞的雪花是如此的美麗潔白……

  他看見了在萬千飛雪中飄然而現的一道俏紅影……

  難道這就是死亡前自己最後看到的風景嗎？

  他無力地闔上了雙眼。

  「鐺！」

  一聲金鐵撞擊的聲響，夾雜著幾聲尖刀刺入身體的聲音，伴著「噗」的一聲口噴鮮血的聲音，幾滴在這雪天裡還略帶溫腥的鮮血灑在了狄青的臉上……

  狄青昏倒在一線天古道上，失去了知覺！

  沉沉的昏睡中，狄青做了一個夢，一個很長很長又很真實的夢。

  汾州，西河，狄家莊外。

  山林中。

  狄青身上被灌木雜草掩蓋，兩眼緊盯著前方，出現了些許血絲，眼神冷毅，藏匿著，若非常年打獵的老獵人，此刻很難發現他的身影。

  他手中長弓緊握，箭搭弓弦，呼吸很輕微，連鼻尖處的草尖兒也沒有吹動絲毫。

  他已經在此地隱匿了整整三個時辰。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隱匿已久的狄青兩眼微縮，緊盯前方，手中長弓緩緩拉起，箭鏃朝外，很小心地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一頭足有近三百斤的野豬出現在了他的視線範圍內，正朝狄青所在的位置走了過來。

  狄青沒有動，因為他現在隱匿的位置就是一個野豬窩。

  雙方距離越來越近了。

  三百步……二百步……一百步……

  五十步……

  「嗖！」

  狄青手中的羽箭急射而出，在空中劃出一道迅急的弧線，剎那間，正中野豬的左眼，沒入了半支箭身。

  野豬吃痛，左眼碎裂，鮮血直流，卻沒有一箭斃命，嚎叫竄起，就欲轉身逃走。

  野豬的反應很快，可就在它竄起的同時，狄青的動作更快，七尺精壯的身子在第一箭射出的剎那，已然從隱匿之處躍了起來，人還在空中，手中同時多出了三支羽箭。

  搭弦！拉弓！

  在野豬竄起的一瞬間，三支羽箭急射面出，直奔野豬而去。一氣呵成的動作做完後，整個人才落到地面上，穩穩地站定。

  在他落地的同時，三支羽箭同時射入野豬的體內，一支右眼，一支頭部，一支咽喉。緊接著，野豬的嚎叫聲戛然而止，「砰」的一聲，摔落在了地面上，死透了。

  一間柵欄圍成的院子，院中四間土坯茅草房。

  狄青肩扛著近三百斤的野豬推開了柵欄院門，臉上寫滿了興奮，一入院子就沖里喊了起來。

  「娘，我把野豬打回來了。」

  從房間走出一位善眉端目的中年婦人，一手端著一碗水，一手拿著一塊擦巾，笑著，帶著一臉的疼愛神色。

  「臣兒，累壞了吧！先喝口水，歇會。」中年婦人關切地用手中擦巾替狄青擦拭著額頭上的汗水。

  「娘，我不累！」狄青笑著端起手中的那碗水，一口喝了個底朝天，喝完抹了下嘴角，道：「過兩天就是俺哥俺嫂子的大喜之日，這頭野豬正好派上用場。」

  「還是我的臣兒有能耐，這回娘就不用發愁了。」中年婦人笑得很欣慰。

  兩天後，狄家小院子裡熱鬧非凡。

  四間茅草房被大紅布妝點一新，屋裡屋外煥然一新。東邊的那間房子的門上，窗戶上，還是屋裡都貼上了大紅的囍字。

  那是狄青的哥哥狄雲和狄青新嫂子秀姑的新婚之房。

  院子裡，左鄰右舍和狄青家的親戚都過來了幫忙，二十幾張桌子還算整齊地擺開，嗩吶吹奏著喜慶的曲子。親朋友好村坊鄰里都笑容滿面，向狄母道賀著，一片歡聲笑語中，狄母也仿佛年輕了許多。

  這是個大喜的日子。

  「花轎回來了，新娘子進莊啦！」

  愛熱鬧的小孩最是眼尖，一邊奔跑著一邊嚷嚷個不停。

  大人們翹首望向莊子外，只見一身喜裝的狄雲，臉上笑得陽光燦爛，走在一隊大紅花轎的最前面，衝著莊子裡的鄉親們不停地拱手還禮同賀。

  嗩吶吹得更響亮了，小院子裡更加熱鬧了。

  「俏郎官，美嬌娘，夫妻雙雙把家還。出則孝，入則悌，恩愛白頭萬年長……」

  受熱鬧的小孩們唱起了那首應景民謠曲子，童音無邪，在狄家莊裡響起，給本就熱鬧的狄家小院又添了幾分喜氣。

  酒是喜酒！宴是喜宴！

  狄青比誰都開心，頭一回將自己喝趴到了桌子底下，被大家抬回屋裡時，還在不停地嚷嚷著拿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