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要誰的命

2024-06-16 19:32:53 作者: 櫻桃紅

  徐繡咬了兩口,略填了肚子,然後把饅頭硬塞給徐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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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杏拗不過她,小小的咬了幾下,又把饅頭塞進徐繡嘴裡。

  兩人你讓我我讓你,看得孫氏心酸又欣慰。

  晚上,徐桂回到家,孫氏把繡丫的事告訴了他。

  老實懦弱的徐桂動了動嘴,啥也沒說出來。

  他走到外間,看了看炕上已經睡著的徐杏和徐繡姐妹,給她們掖了掖被子,飽受哮喘之症折磨的臉上露出痛苦,轉瞬恢復了麻木。

  這日子啊,還得往前過。

  可能是穿越的影響,隔天,徐繡頭上的傷便好了。

  孫氏心疼她,硬叫她在屋裡休息。

  趙氏懷疑徐繡是想躲懶,但怕沾上晦氣不敢進西屋,氣得看孫氏越發不順眼。

  在家有一搭沒一搭織布的徐甜眼睛一轉,給趙氏出了個餿主意,把家裡的大棉褥子搬出來,叫孫氏和徐杏兩個人到河邊洗乾淨。

  六月底的大熱天,母女二人抬著一大桶棉褥子,頂著大太陽在河邊洗,周圍的嬸子媳婦投來同情的眼神。

  其中一個胖胖的,人稱胖嬸的婦人對孫氏道:

  「你家小姑子也太損了,將來嫁了誰家,那家還能有太平日子過嗎?聽說你婆婆在趙家莊那邊央了個媒人說親,今兒過來看八字。我看趙家莊是要倒霉嘍。」

  孫氏雖然不喜歡徐甜,但那畢竟是她小姑子,別人說得,她說不得,趕緊拿話岔開了。

  胖嬸也知趣,轉而說起了別的事,忽然一拍腦袋,對孫氏道:

  「嚴郎中讓我告訴你,早起他給杏兒她爹把了脈,新開了副方子,下午時藥材就到了,讓你帶錢去取哩。」

  孫氏又喜又憂,連連感謝。

  河邊說得熱鬧,徐家也說得熱鬧。

  徐繡在屋子裡活動手腳時,聽到外頭有動靜,朝外一看,趙氏同一個穿紅戴綠的媒婆站在西屋門外不遠的地方有說有笑,旁邊的徐甜微低著頭,一副羞澀的樣子,眼珠子卻直往媒婆手上瞅。

  媒婆手上拿的是徐甜的生辰八字,只看了一眼,她便立刻揮著手告訴趙氏,徐甜的八字有多麼多麼好,該配什麼樣的兒郎,她正好認識那樣的大小伙子云雲,喜得趙氏和徐甜恨不得明兒就出嫁呢。

  媒婆見她倆聽得認真,動作揮灑得越發盡興,結果一個激動,手一張,寫著徐繡生辰八字的紅紙飛進了西屋裡頭。

  徐繡也嫌西屋晦氣,急忙沖趙氏道:「娘!紙!」沖西屋努嘴。

  趙氏當然不願意去拿,抬眼看見徐繡,立刻兇巴巴地讓她把紅紙拿出來。

  徐繡撿起紅紙,看了看上頭的字,居然跟繁體字一樣。

  她以前有段時間喜歡篆刻,所以一般的繁體字都會認會寫,看來這一世不會是個文盲了。

  拿著紅紙,徐繡本打算撕掉,又覺得這種小孩子式的報復太幼稚,便直接扔了出去。

  徐甜接住紙,瞪了她一眼,趙氏想開罵,好在媒婆又開始吹噓她說了多少門親,人家如何如何謝她,兩人便顧不上同徐繡計較,一心奉承起媒婆來。

  徐繡聽媒婆吹了半天也沒說出到底要把徐甜許給誰,沒心思再聽,關了西屋的門,在屋裡紮起了馬步。

  初始,她兩條腿抖得跟篩糠似的,好幾次險些栽倒。

  但她咬牙忍住,改用腹式呼吸,牢記體術所要求的內窺法,憑藉強大的意念堅持了大半個時辰,汗如雨下,身體卻變得輕鬆,沒有了之前的僵硬。

  收起馬步後,她舒展四肢,打起了五行拳,因為個子小體型瘦,拳法打起來力道不足,卻更加輕盈。

  她沉浸在身體的鍛鍊里,沒發覺趙氏和媒婆她們已經離開,日頭也漸漸往西偏。

  直到孫氏進來,她才從玄妙中醒過來。

  孫氏從裡間的炕上翻出一串銅錢,到外間看見徐繡,吩咐她:

  「繡丫,好好看著家,娘去去就來。」

  徐繡點頭,卻在孫氏離開後悄悄尾隨過去。

  經過一下午的練習,她的身體輕了許多,腳步聲自然很輕,加上農村里草垛和樹多,方便藏,孫氏竟也沒發現她。

  孫氏先是到河邊,讓徐杏洗好褥子就回去,然後和胖嬸一起去了郎中家。

  老郎中家的院子裡,孫氏掏出所有銅錢,發覺還是不夠藥錢,面露窘迫,胖嬸趕緊幫著說了幾句好話。

  徐繡不敢靠太近,隱約聽老郎中嘆了口氣說「後頭的藥得用人參才能行。」給了孫氏幾副藥材。

  孫氏對老郎中千恩萬謝,和胖嬸離開了。

  徐繡這才明白,孫氏是替她這一世的爹徐桂弄藥來了。

  只是依照郎中所言,徐桂以後的藥要配著人參用,以趙氏的刻薄,徐家的摳門,三房的貧窮,徐桂真的能用的上人參嗎?

  果不其然,晚食的時候,一家子人聽到徐桂吃藥要人參,瞬間炸開了鍋。

  大伯徐柏悶著頭,灌下一碗稀飯,嗡聲嗡氣地說:「地里的收成將夠家裡嚼用。」

  言外之意是能吃飽飯就不錯了,哪有閒錢買人參。

  二伯徐柳眼珠子一轉,故作關切道:

  「不管家裡怎麼難,三弟的病是要治的嘛。就是嚴郎中也給三弟看了好多年了,總不見好,要不換一個郎中試試?我認得鄰村一個郎中,據說醫術極好呢,診金還便宜,改天帶老三去試試。」

  徐柳認得的人跟他一樣,都流里流氣的,當年給孫氏開男胎藥的遊方郎中便是他認識的,結果徐繡因胎里毒成了啞巴,他倒像個沒事人一樣,反倒說孫氏識人不清。

  徐桂怎麼敢去,他擱下筷子,把最後的希望放在他爹徐老頭身上,叫了一聲「爹」

  徐老頭抽著旱菸,已經渾濁的雙眼瞅了瞅徐桂蠟黃的臉,煙霧繚亂里,他沙啞的聲音響起:「人參要吃。」

  大伯和二伯不約而同地放下碗,盯著他。

  老徐頭並不在意他們,繼續說道:「只是錢不夠,把你家杏兒賣了吧。」

  徐桂覺得自己聽錯了。

  他爹說什麼?讓他把自己的親閨女給、給賣了?

  「杏兒十四了,眼見要說親,又是一筆嫁妝錢。」徐老頭仿佛沒注意到徐桂的震驚,蒼老的面容很平靜,聲音很平穩。

  「你妹子今年無論如何是要嫁的,家裡出不起兩份嫁妝錢。回頭我叫林婆子給杏兒尋個好主家,賣的錢單給你吃參用,家裡少了嚼用和一份嫁妝錢,也寬鬆點。」

  大伯和二伯沒有任何意見,二伯眼裡甚至露出一絲羨慕。

  「爹,那是我親閨女,我、我不能賣娃呀。」徐桂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艱澀地說。

  老徐頭撇了他一眼,磕了磕旱菸杆。

  「你的命和你的娃,你自個兒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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