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六章 番外二

  下仆忽略了杜爺的神色，卻看清了小二的「見人下菜碟」的做派。

  頓時惱起來。

  他們爺的身份，到哪裡不是被巴結的，何曾竟成了被忽略的一方？

  一拍桌子：「小二，怎麼我們桌子上沒有這果子？」

  他也不客氣，直接指著那位木姑娘桌上的東西就問。

  杜爺回神的時候已經晚了，來不及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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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隔壁桌上的小姑娘睜著圓圓的眼睛看了過來，那雪紅果還來不及咀嚼，就在腮幫子裡頭，導致她臉頰鼓鼓的出來一個包，真真的無限可愛。

  杜爺身居高位多年，從未有嘗過羞怯羞窘之滋味，然而今日卻突然體會到了不敢直視的情緒，連忙收回目光，呵斥下仆。

  他聲音是溫潤的，帶著一種行雲流水安撫眾生的味道。

  但目光麼，不知怎麼就帶了幾分囧囧然的閃躲，也因這一份窘然，不但不叫人覺得他嚴厲，反而覺得親切。

  木姑娘的雙眼更亮了，眨動眨動，把嘴裡的雪紅果三兩口咽下去，小聲道：「這位先生看著面善，像是哪裡見過。」

  下仆剛要開口說放肆，餘光瞄到杜爺的神色，趕緊收了回去。

  這時候台上胡姬已經開始唱纏綿的曲子。

  而撩撥了人心的木姑娘隨著那琵琶聲轉移了視線，白里透粉的皮膚在辰光下泛著絨絨的光，臉頰上的細小絨毛都無比可愛。

  小二說了一句什麼，杜爺全聽不到耳朵裡頭。

  他就想這樣坐著，這樣看著眼前的這個人，看著她深坐在椅子裡頭，雙腳從裙子下露出，帶著快樂的搖晃著。

  下仆一看他這樣子，也顧不得為難小二了，揮手叫他趕緊退下，別來擾了他們清靜。

  十六七歲的姑娘，既能出門，那就不怕人看的，木姑娘欣賞了一陣歌舞，眼神越來越亮，她等的人終於上門了。

  來人是個十八九歲的青年，身上著了天青色的公服，一條蹀躞帶把腰身束縛得挺拔無比，他一進門，倒比木姑娘進門還要吸引人的目光。

  杜爺心裡暗道，許久不曾出來，這上京竟然有這麼多好孩子。

  可是只這樣一想，突然就不開心起來，恍恍惚惚的，不知自己怎麼就一下子從個孩子變的蒼老了。

  尤其是當青年伸手越過桌面去掐了一下女孩兒的臉後，他的心情就更差了，甚至有一種荒謬到近乎瘋狂的念頭，他想去一拳揮在那青年的臉上——因為他覺得她不應該被這樣輕浮的對待。

  但是青年緊接著又說了一句話：「你又胖了呀，小心嫁不出去。」

  木姑娘拍開他的爪子：「哥，你太討厭了。我嫁不嫁人，我爹娘都不操心，就更不用你惦記了。就你這毒嘴，我倒是想見識見識什麼樣的銅牆鐵壁的嫂子才能頂住，怕不是得日夜拿著盾牌防身啊？」

  杜爺跟下仆不妨她來這麼一句，俱都噗嗤一笑。

  木姑娘這才發現自己聲音被人聽了去，一時臉熱，只不過卻是恨恨的瞪了對面的青年一眼。

  青年剛才沒朝杜爺這邊看，聽見動靜抬眼一瞧，心中大驚，臉上則瞬間轉圜了，力持鎮定的清了清嗓子：「小二，快上菜。」

  又對對面的小娘子道：「吃完就回家。每每來這裡要點兩盤豆腐，臉都跟著被你丟光了。」

  這話又被來上菜的小二聽見，惹來了一場無聲的嘲笑。

  木姑娘要臉面，聽著這話兒不好聽，臉上的笑容漸收，就埋頭吃飯。

  杜爺心裡突然不忿起來，覺得吃兩盤豆腐算什麼？那不還有切五斤牛肉的嗎？兩盤豆腐做出來有二斤嗎？

  然而過後一想，自己這通暗火全然沒有一絲道理。

  理智歸位，他這才微微吐一口氣，叫自己放鬆下來。

  有過堂風吹過了，酒樓裡頭散發著酒氣微醺，然而杜爺卻獨獨聞到了木姑娘身上的清香，像雨後的花園子，萬紫千紅，清氣獨絕。

  杜爺又覺得頭暈目眩起來，身體也有些個尷尬了。

  他站起來，往外走，下仆忙丟了一塊銀子在桌上，緊跟著出去。

  他不知道的是木姑娘在他走後盯著他看了老半天，然後來了一句：「那人穿道袍的樣子真好看，是我夢中情人的模樣。」

  徐時邇撫著額頭：「你弄死我吧。」

  木姑娘：「為何？」

  徐時邇：「因為如果你不弄死我，我就想弄死你。」

  木姑娘笑了起來。

  徐時邇也跟著笑，笑了一陣子，心裡總隱隱覺得不大妙，就提了一句：「剛才那人看著眼熟……」

  木姑娘沖他點頭：「對吧，我也看著眼熟呢，叫人想親近，可惜他身邊的那個下仆看上去很不好惹。」

  徐時邇只是個都察院的七品官，平常不上朝，只有大朝會的時候才見見人，因此只覺得那人眼熟，聽見木姑娘的話，也就顧不上想那頭了，而是訓斥她：「你別惹事就阿彌陀佛了，竟然還有怕的一日，真是難得。」

  兩個人吃了飯，木姑娘上了徐時邇帶來的馬車，進去換衣服，過一會兒換好了，敲擊了一下車壁，徐時邇在外頭笑著道：「我進來了。」

  裡頭沒說話，他知道這是同意，因此一撩袍角上了車。

  只見馬車裡頭的木姑娘已經換了衣裳不說，臉上也收拾過，眉毛沒有方才那麼濃，嘴唇也薄薄的施了一層口脂，頭髮梳得一絲不苟，頭面首飾戴起來，環佩叮噹，端坐在馬車裡，有婷婷的風情。

  木姑娘，林滿溪抿著唇，帶著一絲貴氣的微微淺笑，對進來的人說：「哥你坐倒座上，離我遠一點，不要碰著我的衣裳。」

  徐時邇已經習慣了她的分裂式表演，縱容中帶著一絲無奈的鬱悶：「好。」

  果然坐得離她遠，他還心裡暗自慶幸，自己真是有先見之明，知道把叔父的馬車借出來，這馬車寬大，要是換了別的車，沒準他這個本朝最帥的美男子就得去跟車夫坐一塊了。

  徐時邇正是徐閣老收養的孩子，但徐閣老信道，並不叫他改口，因此日常還是舊日稱呼。

  滿溪則神遊太虛，回味著剛才楓葉豆腐的美味。

  這道豆腐她其實已經跟著大廚偷師過了，但是就是掌握不好火候，坐出來的味道不像人家做的那樣香醇。

  父親的生辰快到了，她想取個巧，親自做一桌菜孝敬他老人家。免得他老人家吃味她跟母親親近，想著怎樣把她給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