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八章 相濡以沫和相忘於江湖

  將皇帝送回宮後，林承遇在書房坐了很久。

  皇帝說：「朕要是有個滿溪這樣的女兒就好了。」

  「朕想了想，不怪皇后喜歡她，天下應該很少有人不喜歡滿溪這樣的小姑娘吧？」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神情是很柔和的，很溫柔，後頭漸漸低了下來：「你說，朕要是封她做公主……」

  林承遇瞬間俯身低頭：「皇上三思。」

  皇上好半天沒說話，最後才自嘲的笑了一聲：「朕就是這麼一說，如果跟林大人也不能說幾句話了，那朕可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林承遇聽得心驚肉跳。

  上官雁以前總是說要把滿溪送回青城山去，他認為她是在說笑，因為他不會同意的，可現在看起來，滿溪在京城中，並不一定就利於她的成長。

  而接下來的事，就更是他沒有預料到的了。

  不過幾日功夫，徐凌庚突然帶了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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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孩兒長得可是真俊，尤其是聰明，思考問題的時候眸子凝定，而回答問題的時候又變得沉靜起來，叫人覺得他成竹在胸。

  也才是個小孩兒啊。

  上官雁悄悄跟林承遇說：「真是孩比孩，氣死孩娘。」

  林承遇握著她的手，笑著道：「我們的孩子也不差。」

  徐凌庚也很為那孩子感到驕傲：「怎麼樣？他是我族裡最聰明的孩子了，若不是年紀太小，還不能院考，若能夠，文章也不比那些酸儒們差。」

  上官雁酸溜溜地說：「是很好，比我們家滿溪強多了。」

  她家的滿溪還在一旁傻樂呢，覺得她娘的這句話叫人聽起來覺得很窩心——「我是我們家的滿溪呀！」小姑娘沾沾自喜，洋洋得意，這小哥哥再好，他不是「我們家」的呀！

  徐凌庚對滿溪並不見外，招呼她：「跟你的小哥哥一起出去玩吧，他會的東西可多了。」

  兩個孩子走了，上官雁對徐凌庚說：「您費心把孩子帶過來是做甚麼啊？不會就叫我們羨慕羨慕吧？」

  徐凌庚：「羨慕？你們可羨慕不來，是徐氏一族精心栽培出來的，就你，能養的出來嗎？」

  上官雁挑眉：「天下那麼多人，怎麼就非要聰明能幹的才配活著嗎？」

  林承遇一見他們倆要吵起來，連忙拉偏架：「孩子還小呢，不是有句話叫小時了了，大時未必佳麼。」

  上官雁只想到這句算是為自己出氣了，於是使勁點頭：「不錯！」

  誰知徐凌庚接的更快：「我記得你小時候是很了了的，跟著師傅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得閒了還能寫寫話本子，如今嫁了人，倒是成了魚眼珠子了。」

  上官雁一拍桌子：「魚眼珠子怎麼了？魚眼珠子能明目！」

  徐凌庚笑：「呵。」

  林承遇頭都大了，壓著上官雁不叫她跳腳，只好對徐凌庚說：「這孩子是挺好的，只是不知道日常怎麼教導的。」

  徐凌庚：「聰明，自律，懂道理，自小兒就很強了。」

  上官雁一想到滿溪最喜歡的事就是在地里刨蟲子，頓時心裡更酸，陰陽怪氣地道：「行了行了，知道他厲害，難得你這麼顯擺，我還當是你跟人偷偷生的呢，鬧半天是別人家的孩子。」

  徐凌庚氣得指著她：「你給我住嘴。」

  上官雁：「這是我家，我偏不。」

  徐凌庚氣得都忘了自己來的目的了。

  他是覺得這孩子很不錯，可以跟滿溪定下來，兩家親上加親，到時候有他在，孩子的爹娘也不會苛待滿溪，兩好合一好，豈不妙哉？

  他冷靜下來，直接問林承遇：「你覺得這孩子怎樣？配得上滿溪吧？」

  他高高在上，一副「給你們做女婿，是你們燒了三輩子高香」的臭屁表情。

  本來他要是好好說，林承遇跟上官雁未必不心動，就算不定親，有這樣的一家走動著，也極好。

  家裡有孩子的人，總是喜歡自家孩子跟那些個又乖又懂事又好的孩子玩。

  從孟母開始，有一個算一個，就沒有不盼著孩子好的。

  但是，前頭出了皇后那事兒，這眼下林承遇若是立即就答應了徐凌庚，不為別的，恐怕叫人以為他這是有意去打皇后的臉。

  皇后再不受皇上待見，人家也是夫妻。

  只是這樣的話卻不能對著徐凌庚說。

  他是一個慣會壓抑自己的人，縱然心中波濤駭浪，表面上仍舊溫文爾雅，臉上連一絲一毫的表情都看不出來。

  他看了一眼上官雁，看出她眼裡的意動，就笑了笑，伸手將她眼皮撫了一下，而後對徐凌庚說：「孩子現在還小，她的親事，她的將來如何，我想等她大了，聽聽她的主意。」

  徐凌庚皺眉：「難不成你還真想將她嫁進宮裡去？」

  上官雁：「誰那樣想了？」

  徐凌庚：「既然不那樣想，那如今這樣不是正好？皇上皇后知道她定了親事，也就死了那心思了。」

  林承遇：「可我不能為了讓皇后娘娘死心，就草率的替她下這個決定。」

  徐凌庚一甩袖子站起來：「你們倆什麼意思？好心為你們解圍，你們還反而拿喬起來，左不行右不行的，想上天嗎？」

  林承遇仍舊不疾不徐：「師兄至今未曾成親，我想，這應該不是徐氏宗族長輩們樂意看到的，倘若至親之人在師兄三歲的時候給師兄定下親事，那師兄是成親呢，還是辜負呢？」

  「我不是說師兄不好，而是站在孩子的立場上，我想，她能有個自己選擇自己人生的機會……」

  「若是冒犯了師兄，還請師兄見諒。」他說完插手行禮，上官雁也在一旁點頭道，「我是挺喜歡那小男孩的，不過將來的事難說啊。」

  徐凌庚仍舊氣不順，哼笑道：「你顧慮的也有道理，萬一隨你，三天兩頭的見異思遷，可是不地道。」

  上官雁聽見了，立即要反駁，林承遇又摁住了她，笑著對徐凌庚道：「從前她說過一句話，我覺得挺有道理，說『初戀不懂愛情』，話雖然冒犯了些，但想一想的確是那個道理，非要久久的經歷過相處過，方能相濡以沫，否則，那些早期的戀慕，也只不過最終走向相忘於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