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林老爺的邏輯

  林承遇要選常隨，先見過了李管家列的名單上的眾人。

  他目光緩緩掃過每個人：「跟著我不敢保證給你們什麼前程，但有一點還要說明，不得行不忠不義之事，若有違者，必罰不貸。」

  石硯從旁高聲道：「若是願意留下做這個常隨的，這幾日就好生忙下自家的事，稍後要跟著公子去田莊上修水渠，一個月有五日的假，若不想歇著，五日假期的工錢另付，試用期為一個月，工錢為一貫錢，試用期過後若得用，工錢酌情增加。」

  眾人神情各異，有眼光閃爍神態不自在者，也有看上去木訥忠厚者。

  林承遇一一看在眼底，將手中名單重新交回李管家手上：「給大家一夜的考慮時間，若仍舊願意跟著我做事，便來我這裡說一聲，倘若有其他更佳去處，我也願祝諸位前程光明。」

  他這一手來得突然，一石驚起千層浪，有剛被他的話驚住後悔想從名單裡頭退出來的，可又貪圖這份錢財，猶豫不決，也有本來就奔著這常隨的位子來想混一份月錢，可卻覺得現在錢拿得多不定以後要累成什麼樣的，形形色色，心思不同。

  一向安靜的小院突然熱鬧起來。有先前未曾被李管家選入名單者，存著僥倖想來試試的，也有借著月色悄悄去李管家處勾了名字的。林家大公子摔傷差點不治之後，復出之路走得聲勢浩大。

  借著這份熱鬧，林家其他幾位長輩的到來，徹底打消了林承遇的最後一分懷疑。

  眾人齊坐一團，先是幾位晚輩們祝賀林承遇身體痊癒，說了些諸如「之前掛念但不敢過來打擾，以後知道叔叔好了，天天過來討教」的客氣話，而後才是幾個同輩們說說笑笑。

  

  眾人一個屋子裡頭坐著，林承遇一早坐在林老爺下首，眾人進來後，林二老爺給林老爺行了禮，看了林承遇一眼，道：「看著精氣神都比從前好多了。」

  林三老爺嬉皮笑臉：「這人小登科後就是不一樣啊，大哥抱孫有望，說不得三年抱兩。」

  林承遇眼神明亮，笑容純淨，並不為林三叔的話而感到羞窘，這樣的他所透露出來的信息量也足以叫屋裡的某些人有了某些想法。

  林老爺就是純粹的高興了，傾身伸手攬住他的肩膀：「那爹就借你三叔吉言了，你可要加把勁。」

  林承遇也扭頭對著父親笑。

  本是其樂融融的場景，林二老爺卻突然道：「承遇滿打滿算才十幾歲，還是大哥大嫂膝下的孩兒呢，親事都未曾定下，依照我看，還是按部就班的來，先養好身體，再談親事為好，否則我們匆匆定下親事，萬一將來身體大好了，回頭來看這親事又不如意了，豈不遺憾？」

  林老爺：「哈哈，不成親，先生孩子也使得，咱家這麼多糧食，養孫子孫女我最捨得了。」

  對林承遇的偏愛跟喜歡簡直突破天際。

  此情此景，饒是林承遇心中再冷靜自持，也不由的失態一二，滿眼孺慕之情的看著父親。

  林三老爺：「大嫂也同意？」

  林老爺道：「你大嫂自然是聽我的。」

  林二老爺說話了：「老三你今日怎麼老是扯後腿，家裡掙這麼多家業，不生孩子，家業由誰來繼承？俗話說開枝散葉，孩子多了，才是家業繁盛的明證。」

  林老爺：「你二叔說的不錯，爹就盼著你早日開枝散葉呢。」

  林三老爺張嘴結舌：「可，承遇不是沒定親嗎？他還是個孩子呢，再說，這麼著急要他生孩子，豈不知有句話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越急越出錯呢？」

  林承遇笑著扭頭贊同他：「三叔說的不錯。」

  林三老爺說完也意識到自己口氣有點著急，緩了緩口氣道：「我不是不盼著你生，只是你現在當務之急是修身養性，可不能為了生孩子就搞垮了自己的身子骨，再說，生孩子的話，還有你二弟三弟呢，也別把事情都攬在自己身上，沒得給自己增添負擔。」

  他自我感覺已經足夠婉轉，誰知林老爺偏來火上澆油：「那不一樣，老二老三生的，跟承遇生的怎麼能一樣呢？」

  承安本來在下面坐著，想苟過這一場「家族懇談會」的，誰知一下子被長輩們cue不說，還被親爹直言嫌棄！

  二公子的臉色一下子就臭了。

  三公子比二公子還虛，臉色也白白的，看著可憐人。

  林老爺視而不見，林承遇也沒有為兩位弟弟說點好話。

  林二老爺的嘴角撇了撇，露出一個冷笑來，這笑容雖然一閃而逝，但其中所夾雜的惡意卻那麼的明顯，林承遇將之看在了眼裡。

  大概是因為林老爺的話太過令人「尷尬」，又過了一會兒，林三老爺才道：「大哥自己還不是有了嫡子之後才納妾的，這怎麼到了承遇侄兒就改變了主意了？」

  林老爺奇奇怪怪的看著他：「我就算有了老二老三，但跟你大嫂的恩愛也是舉世難得吧？再說納妾這事兒，不是我早先不想，是咱爹娘沒給啊，後來你大嫂替我補上了，這跟承遇又怎麼能一樣呢？」

  林老爺的邏輯：林太太疼愛他，所以給他納妾，鼓勵他生孩子；他跟林太太疼愛林承遇，所以給林承遇納妾，鼓勵林承遇生孩子。

  完美。

  無懈可擊。

  都是因為愛。

  就是連林承遇都有點無語了。

  眾人又三三兩兩的閒話幾句，林老爺便叫散了，他話音未落呢，林二老爺便已經站起來，徑直往外走。

  林三老爺還納悶呢：「老二今日是怎麼了，跟吃了嗆藥似的，不過幾句玩笑話麼，這麼認真搞什麼？」

  林承遇心裡回答他：「二叔在認真營業，想叫我斷子絕孫呢。」

  他是想起上官雁最近寫的一個超級短的小話本，就幾句話。

  開頭仍舊是個一心嚮往武俠的青年，得了一本老舊揉爛的武功秘籍。

  翻開這秘籍的第一頁，只有八個大字：欲成神功，必先自宮。

  江湖與美人啊……有了江湖，難不成從此不能再擁美人？

  罷了罷了，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青年一咬牙，一跺腳，割了。

  林承遇只看文字都感覺到疼。小話本到此結束，他好奇不已，這也沒結局啊？

  他問上官雁：「下面呢？」

  上官雁：「下面？下面割了啊，不是說了？」

  要不是打不過她，他真想打她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