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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驅魔人

2024-06-16 13:46:21 作者: 陳一歲

  我以前從來沒有聽過「寶月清比古」這個靈能者的名字。不,或許我以前曾經聽過一、兩次吧!不過,就算是聽過,但這個靈能者和我平常會關心的事情一點關係也沒有,所以這個名字完全不存在我的記憶當中並不奇怪。

  根據石倉醫生的說法,寶月清比古是目前被這個國家的人認同的少數「真正具有靈能力的人」之一。

  幾年前,他身上的「特殊能力」甦醒後,便開始到各地去解決超乎自然、超乎科學的種種困難,擁有相當的評價。靠著「特殊能力」解決問題所累積下來的名聲,如今他已成為大受歡迎的人物,想請他幫忙解決事情的人太多,所以好像不太容易請得到他。

  這次驅除惡靈的行動,竟然能夠意外順利地請到他,完全是某位人士的居中斡旋之故。而這位人士就是在深泥丘醫院工作的女護士咲谷。她是一位年輕的護士,去年春天起,我也認識了她。

  「聽說她和寶月氏的妹妹是高中同學。」石倉醫生說明道。

  「那位姓寶月的靈能者是本地人嗎?」

  「不是,聽說是東京人。咲谷在高中時代以前也住在東京,和寶月氏的妹妹是好朋友,至今都有往來,也認識那位寶月氏……」

  所以,當她知道真佐木教授對那個病人也束手無策後,認為那個病人被「真正的惡靈附身」了,便居中幫忙聯絡,促成了請寶月氏為那個病人進行驅除惡靈的行動。

  「那個被惡靈附身的病人的名字叫井上奈緒美。她三十四歲,未婚,和母親同住在鳶寺町。」

  這樣泄漏病人的個人資料,不會有問題嗎?不過,再想一想,如果是被「真正的惡靈附身」了,那麼就不算是醫學上的生病,既然不是生病,就不算是「病人」,因為不是病人,也就沒有醫生必須保守病人秘密的義務了——或許這樣想就好了。

  

  「這個星期天寶月氏要來這裡。請他來的人就是井上奈緒美的母親。寶月氏預定當天下午到井上奈緒美的家,為井上奈緒美舉行驅除惡靈的行動……」石倉醫生「唔」地停頓了一下,然後目不轉睛地看著我,說:

  「怎麼樣?你有興趣嗎?」

  「啊……不,那個。」我模稜兩可地回應著。

  於是,醫生再一次追問道:

  「你不想看看正式驅除惡靈的場面嗎?」

  「啊,那個,不是……可是……」

  為什麼要問完全是局外人的我呢?——我很難不思考這樣的問題。

  「不知道這是寶月氏特有的作法,還是靈能者進行驅靈行動的一環。總之,寶月氏說驅靈的現場裡,必須有完全沒有利害關係的第三者在場。基於責任,我和真佐木教授也會在場,但是,嚴格說來,我和他都不是完全無關的第三者,所以……」

  「要我?」

  我感到輕微的暈眩,不禁手撫著額頭,問:

  「要我在場嗎?」

  「就是這個意思。」

  石倉醫生馬上點頭回答。

  「怎麼樣?不管你相不相信這種事,你都會看到難得一見的場面,不是嗎?這種事情應該足以勾起作家的興趣吧?」

  「——唔,確實是。」

  「星期天的下午有事嗎?」

  「——沒有。」

  「那麼,就這麼決定了。」

  醫生那隻沒有被眼罩遮住的右眼,又得意地笑了。

  「鳶寺町離你住的地方不遠吧?詳細的情況我會在前一天再和你聯絡的……」

  那天晚上回家後,我告訴妻子醫生說的事情。

  妻子對我說:「那是很難得的機會,你一定要去。」

  根據妻子的說法,寶月清比古好像確實是一位相當被信任的靈能者,他不僅參加過電視談論靈能的節目,還出過好幾本書,也常常可以在雜誌上看到他的名字。

  「那個人還很年輕,才三十歲左右吧!我曾經在某本雜誌上看過關於他的專訪報導。感覺上他沒有一般被稱為是靈能者的習性,所以給人的印象相當好,穿著和打扮也很平實,和普通人無異,但卻因此反而讓人覺得他很有說服力,是一個可以信賴的人……」

  妻子的語氣一點也不像在開玩笑。

  我刺探性地問妻子:「你覺得他是『真的』嗎?」

  結果妻子歪著頭,先說:「不知道耶。」然後又說:「聽說四年前他發生了一件從大樓的樓梯摔下來的意外災難,頭部受到重創,但是這個意外卻讓潛伏在他身體裡的『能力』覺醒了。」

  「唔,好像常常能聽到這類事情。」

  「他自己說了,在這之前,他沒有固定的工作,也不明白自己存在的價值,老是做一些毫無意義的事情,還說發生從樓梯摔下來的意外時,正是對自己感到失望,幾乎生活在自暴自棄中的時期,現在回想起那個時期,情緒就會變得很低落。正因為有那麼一段不振作的過去,所以他很想利用覺醒的『能力』幫助別人,好像也不會收取額外的費用……不管他是不是『真的靈能者』,基本上他有想幫助別人的想法,就是一件好事情。」

  「嗯。」我心情複雜地回應著,並且斜眼偷kui妻子的表情。

  我和妻子已經結婚數年了,但是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對紀實文學的「心靈現象」或「靈能者」的態度,變得這麼有彈性的?以前她對超自然現象的態度,一向比我更強硬,是一個絕對否定超自然現象的人。

  「——不管怎麼說,重點是*****吧?」

  她接著說出來的這句話,也讓我相當意外。我怎麼樣都發不出音的那個奇怪的名字,她竟然和石倉醫生一樣,很自然地就說出來了。

  「你知道?你知道那個惡靈還是什麼邪魔什麼的?」

  對於我的疑問,妻子張大了眼睛反問我:

  「你不知道嗎?怎麼可能!」

  「啊……嗯。」我不知所云地點了點頭。

  於是妻子歪著頭問我:「你沒事吧?」又說:「你住在這個城市這麼久了,竟然不知道*****。」

  「那個很有名嗎?」

  「不是有沒有名的問題,那是常識呀!」

  「……」

  「我不敢說來驅除惡靈的靈能者是不是『真正的』靈能者,但是,我覺得那個叫井上的女人被附體的事情,一定是事實。」

  「你為什麼這麼覺得?」

  「因為以前也發生過好幾次了,不是嗎?尤其是這個地區,從很久以前就……」

  妻子雖然這麼說,但是我仍然一點印象也沒有,此時我又感覺到輕微的暈眩了。我忍不住甩甩頭。

  「*****的真正名字,一定是從那個人的嘴巴里說出來的,『那個東西』的正確名字原本是不被知道的,那個人很偶然地正確發出一般發不出來的音,所以……」

  妻子的眼睛看著房間裡天花板與牆壁的交界處,嘴裡仍然緩緩地繼續述說我所不知道的「常識」。

  「所以,她一定是被附體了。」

  兩天後的星期五,我收到石倉醫生寄給我的電子郵件。

  他在郵件里告訴我:星期天要先在深泥丘醫院集合,然後再和寶月清比古等所有人員,一起前往目的地。信件里除了通知集合的時間外,還慎重地寫上井上家的住址。

  此外,醫生還寄了一個附加檔案,檔案裡面搜集了問題人物——井上奈緒美的詳細個人資料。只是以觀察員的身份被邀請去參加除靈活動的我,有權利知道那麼多關於個人的事情嗎?我雖然有點猶豫,但還是瀏覽了那份文件。

  我的這個行為雖然可以用「作家的習性」來解釋,但說穿了其實是「好事者的本性」在作怪。事已至此,我不再推三阻四,便認真地閱讀了那份文件。那麼——

  那份文件的大概內容如下:

  井上奈緒美,三十四歲。

  本地的公立高中畢業後,只身前往東京,進入與服裝設計有關的專門學校就讀。二十歲出頭和一位比她年長的美容師結婚,但結婚不到兩年就婚姻破裂,沒有生小孩。

  離婚後,她在一家經紀公司擔任活動派遣員,也是六本木一帶酒廊的紅牌小姐,那幾年做的都是使用花名的工作。

  四年前她才從東京回到家鄉,並且住在現在的房子。她在本地經營小公司的父親正好在那個時候病逝了。她還有一個年長她五歲的姐姐,姐姐因為遠嫁到九州的福岡,和娘家的往來並不密切,所以奈緒美只得負起責任,和母親(現在六十六歲)生活在一起。

  回到故鄉後,她遠離酒廊生意的工作,靠著父親生前的關係,受僱於本地的一家小企業,處理行政方面的工作。因為父親死後遺留下房子、土地及若千的財產,再加上母親也有老年年金,所以她們的生活並沒有因為父親逝世而發生問題。

  ——敘述完她上面的那些經歷後,文件里便提到她今年春天到現在為止的一些『病況」。

  奈緒美在深泥丘醫院接受了切除胃部息肉的手術,如同石倉醫生說的,手術很成功,細胞化驗的結果是良性的,術後的復原情況也很順利。可是,七月起,她開始有了奇怪的變化。

  剛開始她在接受檢查時,會無意識地說著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並且有情緒不穩定的現象和奇怪的言行。她會毫無原因地突然放聲哭號,或突然悶不吭聲一語不發,也會突然像瘋了一樣地狂笑不已,或突然跑到洗臉台洗頭髮……總之,隨著時間的經過,她的行為也愈來愈奇怪。根據照顧她的母親的說法,她在家裡的時候也是那樣,根本無法出去工作。

  對她那種狀況一籌莫展的石倉醫生,只好將她介紹到Q大學醫院精神科,請那裡的真佐木教授治療她的病情。但那位教授也因她的狀況「不是自己的研究領域」而放棄治療,這些和石倉醫生之前說的一樣。

  無論如何,看完了上述的那些資料,我不得不開始沉思。

  *****到底是何方神聖呢?是水妖?是水的惡靈?水的魔鬼?……被「它」附體的人,結果會如何呢?醫生們認定那是「真正的惡靈附身」的理由,是什麼呢?

  我將在兩天後——星期日的下午,借著親眼目睹的經驗,體會到這些問題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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