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尼伯龍之起源（6）

  之後的幾天恭太絕口不提送西格弗里回家的事，西格弗里也沒有再主動提起。

  他忽然覺得有點可笑，似乎太過急切的要求凡讓人覺得自己是個太過戀家的軟弱公子哥兒。他身為王子，卻時刻接受騎士的磨練，早已習慣了在外漂泊的歷程和戰場砍殺的生活，多時不歸於他已是家常便飯，而恭太王的招待更是他難得休息的大好時機。何況————總有一雙美麗的眼睛，在聽他講述他過去的那些冒險歷程時撲閃撲閃地望著他。呃……人們常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那麼，要望到人們心中的景色是秀美無邊還是醜惡無比，自然就要看著他的眼睛，而這雙美麗的總是因為故事情節的緊張瞪得大大的眼睛，看起來屬於一個內心仍然一片澄澈毫無污染的姑娘，在這樣一雙眼睛面前世上任何奸邪之人都不忍心做出傷害她的舉動。

  西格弗里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天生對她有一種排斥感，起初他覺得這麼做是出於自己的高傲和對於柔弱女性天生的鄙視，後來他漸漸覺得這樣做對這個小姑娘是不公平的，於是他言談中儘量透著和善的語氣，但是和善的背後仍然是骨子裡的冷漠和高傲。克琳希德像聽她父親和哥哥的傳奇一樣聽著這個年輕人講述著他自己的經歷。這個年輕人生命經歷之多彩多姿，二十年就頂得一般人一生的見識，而這樣傳奇的經歷在他口中卻是淡淡道來。他從不刻意強調自己曾遇到過的那些聳人聽聞的對手，卻對一些瑣碎的小事和瞬間的感受津津樂道，譬如屠龍之役前他為了不驚動毒龍強忍住酸液造成的鑽心的奇癢，或者奇襲前憋下了一個突如其來的噴嚏……這種描述使克琳希德深深迷戀上了這種生命狀態。

  儘管尚不十分明了，但是她開始隱隱覺得自己十數年的生命與擁有著如此雄勁曲線、壯美丘壑和挺拔險峰的生命相比，蒼白而無絲毫活力。吸引她的似乎是一種她從未體驗過而且永遠不可能體驗的生命過程。那麼她現在想到了什麼呢？她隱隱約約覺到了自己心中的渴望，但是多年來教條生活下帶來的膽怯和羞澀使她被自己的想法嚇壞了，於是她再也不敢多想什麼——儘管只有一層紙蒙在那個想法上面，但是她不敢去觸動它。與此相伴地，她只希望能夠天天聽到他的故事，讓這樣的日子永遠持續下去。

  恭太王進來的時候烏台正津津有味地聽著一個年老的女人說著《舊約》上的神跡，並不時地發出讚嘆。一見兒子進來，烏台示意那個女人出去，起來伸了個懶腰，笑盈盈地走上去：「唉……人老了就要給自己找點事做，我真沒發現那個猶太人的這套東西還這麼有意思，看來『文明人信基督教』還是有一定的道理。」「啊……母親是不是想說，就跟我們宮裡現在那個帥小伙子一樣。」「哦，呵呵……」烏台眨眨眼睛，跳著舞步轉一個圈，「小牛奶葡萄進展怎麼樣？」「慢得令人心急。」恭太也眨著眼睛笑了，「我真懷疑母親您的藥到底有沒有發揮作用。」「我只有讓他忘了冰島女人的辦法，卻沒有讓他愛上小牛奶葡萄的方子。」

  烏台又坐在床邊，「有關愛情這方面的藥劑是最難調配的，我擔保，永遠也不可能有人在這方面的研究得出成果，因為那根本不是魔法所能掌握的東西。或者愛情本身就是一種魔法吧，至少，它比我見過的一切催眠術大師、魅惑術大師、控制術大師和幻術大師都更偉大。」「啊，這真是考驗一個武士的急脾氣。」「說起來，你自己的事還沒定下來，倒替你妹妹先著想這麼多了。」烏台打趣道。恭太也笑起來：「這個……您提醒了我，我忽然覺得——」

  他不說話了，托著下巴想了好一會，許久才笑出來：「——您這瓶藥劑真是用得再恰當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