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雪之悲鳴（18）

  「昭陽！」索爾眼看昭陽搖搖欲墜，一個鍵步衝過去，接住了正在向地面自由落體的昭陽。索爾的手碰到昭陽鳥的身體，這才發現昭陽鳥的身體冰冷，整個身子不住地顫抖，

  似乎是在打寒戰。十日前還精神奕奕，神采飛揚，怎麼好端端的成了這副悽慘模樣？「昭陽，你怎麼了？」索爾捧著昭陽鳥，不敢稍用力，害怕弄疼了這副脆弱的身體，原以為神鳥

  昭陽應該與凡間鳥類不同，是不病不死的神奇，這時看著昭陽鳥，竟然也會被病痛糾纏。

  昭陽鳥艱難地睜開眼睛，輕輕說了幾句話，言語中也不見從前中氣，虛弱至極，「哼，還不是被你這小娃娃害的，我把那印記給你，原本以為就算是傷及本源，也不過十日休息

  便可恢復，哪知道這雪域天氣，真是無情至極，把我這殘體摧殘至此，如今怕是沒多長時間可活咯。」

  雖然口中說著怪罪，但昭陽鳥不過出言調侃，並無埋怨之意。也是它沒有想到，自己的本事也就如此，僅僅是把精神力分出一些給了索爾，便大傷境界，再加上肉身本就脆弱，這

  十日來雖然勉強修補，但也是杯水車薪，無濟於事，這肉體怕是不可逆轉地要走向毀滅的路途了。

  「都怪我，要不是我，昭陽不會這樣的。」索爾不住地怪罪自己，「昭陽，我不要這聰明腦子了，我還給你，你千萬不要死啊。」

  

  「傻小子，」聽了索爾的話，昭陽鳥心中一暖，「先別著急難過，我昭陽總算也是受天地眷顧的神物，怎麼可能就這麼容易就死。不過，這副軀體已經不能用了，我要換個地方

  休息休息了。索爾，你願意幫我吧。」

  「我願意！我願意！昭陽，你快說我該怎麼辦。」索爾著急地快要跳了起來。

  「你先把我放到地上。」

  索爾蹲下身子，輕輕地撤去手臂，讓昭陽鳥儘可能舒服地躺在地上。

  「哎——你轉過身去，我不讓你轉身你不要回頭。」昭陽鳥沒來由地冒了這麼一句話出來。

  「啊？」索爾被這句話弄得不知所措。

  「讓你轉過身去你照做就是了。哪來那麼多問題。」

  「好好好，我聽你的。」

  索爾老老實實地背過身去，昭陽鳥艱難地從地上爬起，兩隻爪子支在地上也有些晃動，似乎隨時會支撐不住，一腦袋扎到地上。

  昭陽鳥看著索爾的背，一雙鳥目里竟然出現了一種難以言說的感情波動，似乎是——害羞。

  昭陽鳥蹲下身子，渾身顫抖，也不知接下來如何動作，只見昭陽鳥雙翅下突然金光大作，有一物什從羽毛下骨碌了出來。昭陽鳥似乎是用盡了全身最後一點氣力，爪子一抖癱坐在

  了地上。

  「好了，你可以轉過身來了。」

  索爾轉過身來，一眼看見了癱坐在地上的昭陽鳥和它身前放著的一枚金色的蛋。

  「啊——這是，這是，你下蛋了？」

  氣氛突然變得詭異了起來。

  「額，不要調笑了好不好，我已經是一隻快死的鳥了。」昭陽鳥沒好氣地說。

  「那，這是什麼東西啊。」

  「我一族雖然受天地眷顧，出生即有凡間之物求而不得的神力，但是正因為我們的個體能力過於強大，與此相對的是，我們的繁殖能力極其弱小，在我們看來，單單是你們人類的種族數量

  的發展速度就是極為恐怖的了。所以，我們其中的任何一個成員都是一族十分珍視的，一旦隕落都是一族不可挽回的損失。為了避免我們在遇到危險時無法脫身，一族中傳承著這樣的秘法，將身體

  的能量藏匿於這顆蛋之中，而精神可寄存於其他物種的靈識中暫且偷生，等到這蛋自然孵化時精神再歸為原位，自然得以重生。」昭陽鳥低頭看著自己的身體，羽毛中的黑色在逐漸褪去，一道陽光從

  天頂灑進來，毫無阻礙地穿過了昭陽鳥逐漸虛化的身體。「果然啊，我沒有多少時間了，一旦用了轉生秘法，原本的軀體便會迅速走向死亡了，估計再有一刻就會化塵而去了。」

  「索爾，準備好了嗎，我現在就要到你腦子裡去了。」昭陽鳥的聲音突然高了起來，眼神明亮如火，這當真是迴光返照了，時間確實不多了。

  「可能會有點疼，你忍著點。」

  「好，來吧。」

  昭陽鳥張開翅膀，一聲長鳴，一個虛影漸漸從昭陽鳥的身體中分離了出來，那虛影模樣體態均和昭陽鳥一般無二，那虛影回頭看了一眼昭陽鳥的身體，一拍翅膀，化成一道光，鑽進了索爾眉眼間的

  印記里。索爾只感覺眉心處似乎被針扎了似的疼痛，不過那種疼痛的感覺只持續了短短几秒鐘便散去。索爾睜開眼睛，昭陽鳥的身體已經不見了蹤影，緣是在虛影離開的一瞬間，軀殼便像被風吹過的泡沫

  一般消失在了空氣里。

  「昭陽？昭陽？你在哪？」不見了昭陽，索爾的心裡突然感覺空落落的，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堵在心中，上不來下不去，難受至極。

  「喂喂喂，小娃娃，你是在叫我嗎？」有一個聲音傳來，那就是昭陽鳥的聲音，可索爾左顧右盼，全然不見昭陽鳥的影子，兩耳蒙蔽，也不知這聲音從什麼地方傳來。

  「別找啦，不是告訴你我要住進你這小娃娃的腦子裡嗎？哈哈哈哈~」昭陽鳥的精神似乎好了一些，心情也愉悅也許多。「以後你可不要瞎想哦，你想什麼我可都會知道的。」

  「啊？怎麼能這樣！不能偷窺別人的隱私的，這樣不好。」索爾敲了敲自己的腦門，似乎是在敲打裡面住著的昭陽鳥。

  「嘿，我想怎麼著就怎麼著，你這小娃娃還能管得了我，再說了，我又不願意知道，可是我住在你的靈識里，你想什麼我不想知道都不行哦。」昭陽鳥一陣唏噓，「好了好了，

  我閉上眼睛不看就是了。」

  「沒事，只要你沒事就好。」索爾嘿嘿一笑。

  「好了好了，如今我軀體已毀，這禁制也無法限制我了，這下我就可以提前離開這裡了，也算是好事一件了。」昭陽鳥的語氣里有一絲釋懷。

  「那我帶你出去看看！」本來昭陽鳥肉身被毀，多半是自己的責任，他心中傷感和愧疚交織，難過不已。但是一想昭陽鳥從此可以離開這個地方了，而且肉身也可以再找回來，

  心中憂慮散去大半，被歡喜代替。

  「好！」昭陽鳥你滿口答應，現在它可是寄人籬下了，說去哪裡、願不願意又有什麼用呢，還不是要聽索爾的。這時索爾儼然是翻身做主人了，大踏步往外走。走到門口時，昭陽鳥

  看著索爾的腳邁過門框，仍然是毫無阻礙地通過了那個困擾自己多年的禁制。索爾年輕的軀體運動能力十足，這眨眼的功夫就跑出去老遠。昭陽鳥通過索爾的眼睛，看到了這久違的世界，這一方寸土鎖了它太久太久了，久到它終於在自己註定漫長的生命期里發覺這困頓的意義。從空氣中傳來的儘是冰冷的氣息，它在這雪域飛過時，無比討厭這空氣里的陰冷，此時這冰冷也有了生趣，

  借著索爾的嗅覺，它聞到的，儘是自由的甜美氣息。

  「索爾，你轉一個身，再讓我看看這裡。」

  因為昭陽鳥是在索爾的靈識里留宿，它感受外界的方式就是通過索爾的五感，所以它只能看到索爾的眼睛能夠看到的東西。索爾乖乖地轉了一個身，轉向那個設置著禁制的館室，

  昭陽鳥沉默了一刻，也不知道它在想什麼。

  「昭陽？」許久沒有昭陽鳥的聲音，索爾敲了敲自己的腦殼，「你在想什麼呢啊？」

  「哦哦，」昭陽鳥似乎從思考中脫離了出來，「沒什麼，我們走吧。」

  「好，」索爾並沒有追問，依著索爾的單純，即使是聰明了許多他也不會想的太複雜，單純的好處就是不會太焦慮和強裝優雅。

  「我帶你去後山轉轉吧，你一定也想看看外面的世界了吧！」

  「好！腿在你身上，你想去哪我也只能跟著咯。」

  「哈哈哈哈哈！」

  索爾哈哈大笑，昭陽鳥也不禁莞爾，被自己的話逗樂了。

  伐木丁丁，鳥鳴嚶嚶。

  出自幽谷，遷於喬木。

  嚶其鳴矣，求其友聲。

  相彼鳥矣，猶求友聲；

  矧伊人矣，不求友生？

  砍樹響丁丁，鳥兒叫嚶嚶。出了深谷底，飛上高樹頂。鳥兒為何叫嚶嚶，要把朋友聲音找。請看鳥兒多殷勤，要把朋友聲音找；人比鳥兒更有情，反而不把朋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