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經歷了這麼一遭，老皇帝蒼老了許多。

  從前就懈怠朝政，如今這些政事已經全權交給了張渡和謝清辭處理。

  文有這二人，武有沈將軍和即將歸朝的孟玄。

  甚至專門為龍依依設立了專屬於女官的官職等級，由龍依依負責糧食的增產。

  開春在即，馬上又到了一年一度的種地時間。

  

  龍依依在揚州和蘇州的時候就已經查看過揚州和蘇州的土地，又在書信中看著孟玄描述過邊關漠北的地形和天氣。

  她根據當地的情況，把種植技巧寫下來交給當地的地方父母官，並且曾經有過種植經驗的龍水村的青壯漢子也被請到了京城，由龍依依親自指導，前往各地，指導農民種植。

  揚州和蘇州多水，龍依依建議在稻田裡面可以養些魚或者蝦蟹。漠北溫差大，還都是荒漠，龍依依建議可以多種些喜愛沙地的農作物，比如番薯，一些抗旱的瓜果。

  至於京城周遭，距離京城特別近，龍依依親自帶著人前往。

  這些大片的土地一般都是由地主承包，納了稅，地主自己有的吃，剩下的糧食才會分給這些佃戶。

  龍依依查看了土地的情況，親自教他們堆肥。

  新長出來的稻苗都比前些年的稻苗肥壯許多，遇風不倒，看著就是一個豐收年。

  前幾年不太平，又是瘟疫，又是戰亂，乾旱的日子大家都受夠了，如今看著龍依依幫著他們增產糧食，飼養雞鴨。

  大街上的流浪漢越來越少，幾乎京城的大街上已經見不到乞丐了。

  就算再貧窮的家裡，也能從龍依依這裡領到種子，在自己開闢出來的田地裡面種上些糧食和青菜。

  家中也能領到雞蛋孵化出來小雞。

  漸漸，龍依依雖身不在朝廷，但是幾乎全天下的百姓都知道有位神農女，可以治土地百病，可以增產糧食，甚至可以驅趕蝗蟲。

  忙碌了一個多月，龍依依幾乎沒有閒下來，她這個女官更是沒有在朝堂上出現過，也不曾參加過朝廷貴女們之間的聚會。

  整日就是一頭扎進百姓的群體裡，專心研究土地上的事情。

  家中生意基本上全都交給了老四許輕墨打理，他年紀雖然小，但是已經有了個小大人模樣，一言一行像極了年少時期的謝清辭。

  誰能想到這京城首富竟然是個翩翩少年郎呢？

  龍依依還在京郊土地中忙和，增產只是第一步，她還要雜交出來很多蔬菜水果，改變一下現在果樹上的果子又酸又澀的問題。

  就在她專心修剪枝幹的功夫，身後忽然有人喊道：「阿姐！」

  龍依依不用回頭便知道，呼喊自己的人是小魚兒。

  自從揚州一別，龍依依再也沒有見到過小魚兒，他要留在江南走自己的路。

  這也是龍依依想看見的。

  「你怎麼回來了？」

  龍依依有些感到不可思議，小魚兒這時候不是應該在江南嗎？

  小魚兒拿起手中的信朝著她揮了揮手。

  「二哥算好了日子，正好今日就會回到京城，我特意從那邊脫開身，來參加二哥的慶功宴。」

  龍依依忙得不可開交，竟然沒發現今天已經是孟玄班師回朝的日子。

  她從田地裡面走出來，身上是方便幹活兒的釵裙，和眾多農田裡面走出來的農婦沒有什麼兩樣。

  龍依依上了小魚兒的馬車，從京郊趕往京城。

  因著她忘了時間，從京城郊外到皇宮估計要到傍晚才能到。

  到那時候，剛好趕上宮裡的慶功宴，龍依依算算時間，自己好像也沒有多餘的時間再回一趟家裡沐浴更衣了。

  所幸小魚兒很是貼心，他的馬車裡還有幾套從揚州帶來的當地時興的衣裙，還有釵環首飾，雖然比不上京城的那些大家小姐，但也比這一身粗布上了殿堂強的多。

  小魚兒在外趕車，龍依依換好了衣裳。

  一想到能見到離家已久的孟玄和馬蘭蘭，龍依依的心裡就一陣激動。

  趕了半天的馬車，越到京城越熱鬧，街上的人似乎都在談論孟玄班師回朝的消息。

  龍依依聽了一路。

  聽說那孟玄小將比沈將軍年輕時候還要勇猛非凡，一桿銀槍殺入敵營，直取敵軍將領首級。

  龍依依聽的是心花怒放。

  馬車進了京城，哪怕一路趕來，這馬車已經滿是灰塵，她和小魚兒也和這些大官家的公子小姐格格不入。

  守著宮門的將領見到龍依依的令牌也紛紛放行。

  等他們到時，宴會已然開始了。

  皇帝年事已高，宮裡各種事宜已經不再參加了，這些宴會等事全都是皇后一人在做，整個宴會也是由張渡和謝清辭兩個人主持的。

  龍依依來的匆忙，為了早點見到孟玄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她和小魚兒直接進了宴會大廳，小魚兒往男賓那邊去，她來了女賓這邊。

  她剛進來，正四下尋找自己的座位，一些個大家閨秀看著龍依依急匆匆的樣子就皺起了眉心。

  「這是哪來的姑娘？」

  「怎麼這麼不知禮數？」

  「看她的穿著也不像是個大家閨秀，別是誰家的庶女混進來了吧。」

  龍依依只想趕緊找到自己的位置，並沒有理會這些閒言碎語，更不知道這些人說的竟然是自己。

  就在這時，正好到了開宴的時間。

  男女賓客可以隨便走動，這次宴會京城許多女子打破了頭也要參加的原因不過是為了第一次出現在宴會之上的謝清辭和孟玄。

  這些年輕的男兒郎都到了婚配的好年紀，若是能嫁給這樣俊朗的兒郎，那該有多好。

  「哎，姐姐你看，那個不是謝公子家中的弟弟嗎？」

  「聽說他在江南獨掌一個鏢局，來回跑商，家中底蘊可豐厚著呢。」

  「哎，還有那個老四，妹妹不去結交一下嗎？」

  「你家中應該有年齡相當的妹妹吧？」

  龍依依繞過了重重阻礙，終於快要到自己位置上了，又被這群貴女們擠開。

  她有些無奈，就在這時候有男子大步流星地撥開人群在一眾貴女中握住了龍依依的手腕，高高舉起。

  孟玄身高九尺，站在一眾貴女之間尤為高大。

  他皺著眉心，「阿姐，你來了為什麼不第一個來見我。」

  龍依依剛要開口解釋，皇宮的晚宴，她總要守些規矩。

  身為女官，她已經沒有換上朝服了，若是進來以後直接找上孟玄，那更是沒有禮節了。

  就在她張口就要解釋的時候，她的另一隻手也被人握住。

  一個文質彬彬的清秀少年拉著她的手腕，神情有些委屈。

  「阿姐，我白日裡去接你，你怎麼坐著旁人的馬車走了？」

  「我在後面一路好追。」

  眾人驚訝，這清秀少年可是京城新晉首富，他與這女子到底是什麼關係？

  龍依依行事低調，京城中知道他們關係的人鮮有人在。

  就在下面人一片安靜的時候，人群中有人輕笑一聲。

  「因為她坐的是我的馬車。」

  老四看見說話的人是小魚兒，神情有些不悅。

  眾人看到這裡，臉上的神情已經繃不住了。

  「阿姐！」

  遠處一聲呼喚。

  眾人朝著大殿之上看去，只見皇后娘娘苦尋多年終於找回宮裡的年幼太子正自己爬下台階。

  一路跑到這個風塵僕僕的姑娘面前，抱著她的大腿撒嬌道：「阿姐，抱～」

  眾人瞠目結舌。

  心中似乎知曉了這個姑娘的身份。

  她難道就是開天闢地，有史以來的第一個女官？

  神農女，龍依依？

  知道她的身份以後，擠在周圍的眾人自動給龍依依讓出了一圈地方。

  這個女人他們可不敢惹。

  眾人的眼神向著正緩步走向這邊的謝清辭看過去。

  只見光風霽月，氣宇軒昂的狀元郎謝清辭朝著龍依依伸出了手。

  「夫人一路辛苦了。」

  這次不光是旁邊的眾人，就連龍依依本人都嚇了一跳。

  謝清辭他在說什麼？

  夫人？？？

  搞沒搞錯啊？

  龍依依莫名其妙的把手遞給謝清辭，自己還沒答應他呢！

  謝清辭牽著龍依依的手帶著她走到了自己旁邊的位置。

  「這才是你的位置。」

  坐下以後，龍依依尷尬地小聲問謝清辭。

  「你叫我什麼啊？」

  「我可是還沒嫁給你呢？」

  謝清辭嘴角露出了一絲神秘的笑容，「哦？當年是誰說，我考取了功名，就嫁給我的？」

  「收了我的聘禮，還想抵賴？」

  龍依依瞪大了眼睛，壓低聲音反駁道：「不是。」

  「你把話說清楚，我什麼時候？」

  「收下你的聘禮了？」

  「我怎麼不知道有這麼一回事？」

  謝清辭攤攤手，「我早就與阿娘說好了，我賺的錢分文不取，分文不留，全部給你當做娶你的聘禮。」

  「這事你不是也早就知道嗎？」

  龍依十分驚訝，眼神中滿是難以置信。

  她是把謝清辭的錢都收下了，但什麼時候說這是……娶她的聘禮了？

  看著謝清辭那雙明亮的眸子，龍依依忽然想起某個冬天。

  謝清辭好像確實信誓旦旦地告訴過她，以後賺的錢都拿來做聘禮。

  只不過她當時一心搞事業，早就把這件事拋之腦後了。

  「啊……」

  「啊？？」

  龍依依遲疑著，她不說對，也不說不對。

  這件事情真的太突然了，她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

  謝清辭和龍依依就這樣安靜下來細細品茶，誰也不提聘禮和婚約的事情。

  反觀孟玄那邊，無數的姑娘圍上去，先是舉著酒杯對孟玄欲言又止，孟玄鬧了個大紅臉。

  他本來就不擅長和姑娘們講話，況且自己的身後還坐了個馬蘭蘭，兩個人早就在漠北拜堂成親了。

  只見京城貴女們猶猶豫豫，終於對孟玄開口說出自己的請求。

  「孟將軍可否借過一下，小女子想與蘭蘭姐對飲一杯。」

  孟玄在心中想好了無數與馬蘭蘭解釋的措辭，沒想到她們竟然是奔著馬蘭蘭過來的。

  孟玄只好識相地閃到一邊去。

  沒一會兒的功夫，馬蘭蘭早已不勝酒力，身邊一群妙齡女子，很快左擁右抱起來。

  醉了酒就開始說起胡話來。

  「別爭！」

  「別爭！」

  「沈家的妹妹，陳家的姐姐，還有那個唐家的姑娘，都是我心尖兒上的寶貝兒！」

  「你們都回去繡嫁衣吧，等我找個良辰吉日就把你們娶回來。」

  孟玄難以置信地回頭，只見馬蘭蘭的臉上好幾個口脂印子，他忍無可忍，終於一屁股坐在了馬蘭蘭的身邊。

  身邊那些貴女們嬌嗔一聲，挽著馬蘭蘭的胳膊就撒起嬌來。

  「將軍～你看他！」

  再有老四那邊，更是災難。

  好幾個豆蔻年華的姑娘在他身邊圍著。

  他無奈，「好姐姐們，我還未到弱冠之年。

  龍依依看著這場面覺得有些好笑，謝清辭放下茶杯。

  「我朝歷代的規矩便是如此。」

  「從前沒有女子上學堂，參加科考之前，姑娘們都足不出戶。」

  「婚姻大事更是聽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唯一能出來的機會，便只有參加宮裡的宴會，元宵燈會出來賞花燈，才可以有機會結交青年男子，自己物色自己的如意郎君。」

  龍依依點點頭，「這倒是有意思。」

  謝清辭笑道，「是很有意思。」

  「而如果兩個人兩情相悅，就可以……」

  謝清辭的話不說完，龍依依接著他的話問。

  「就可以什麼？」

  只見謝清辭在龍依依的目光下站起身，壓低聲音沉聲道：「男子就可以請求皇后娘娘賜婚，賞一段天賜良緣。」

  龍依依微微睜大眼睛，她看著謝清辭正衣冠，走到殿中間，跪下身去，聲音鏗鏘有力。

  「臣心慕龍姑娘已久，懇請皇后娘娘賜婚。」

  龍依依直接傻在原地，事情發生的太突然，她還沒有準備好。

  竟然這麼突然，她趕緊低頭看看酒杯中自己的倒影。

  她從土地中回來，髮絲還有一絲散亂……

  整個大殿安靜下來。

  孟玄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神情複雜，這不是自己的慶功宴嗎？

  小魚兒捏緊了拳頭，太卑鄙了！他這個娘家人還沒有同意呢！

  老四也驚呆了，自己大哥身無分文就敢求娶？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了龍依依的身上，眾目睽睽之下，她緩緩走到了謝清辭的身邊，和他並肩而立。

  皇后娘娘面上帶笑，她問：「依依願意嗎？」

  龍依依看了一眼謝清辭，兩人相視而笑。

  她的聲音十分堅決。

  「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