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第二日一大早龍依依早早就起了，因著要入冬了，天也變短了。

  有些事情不能不早些準備。

  謝清辭難得有一日的時間沒有去龍依依房間裡面讀書。

  他特地晚些入睡，看著龍依依房間裡面的燈滅了，他才睡著。

  因著昨晚夜裡擔憂龍依依，謝清辭也沒怎麼睡好。

  今日就醒的晚了些。

  等他起床就看見龍依依已經在院子中整理要去鎮子上帶的東西了。

  多數是些金銀細軟，因為要買的東西太多，還要去收各個店鋪這幾個月的利潤。

  可能當天晚上沒有辦法回到這裡住，或許會在鎮子上找家客棧湊合一下。

  龍依依還給馬車鋪上了柔軟的毛氈子，這樣在路程中也免去了顛簸。

  

  謝清辭洗漱過後，穿上了一件墨綠色的長衫，烏黑的青絲束成馬尾垂在腦後。

  「阿姐，我們準備走了嗎？」

  龍依依有些驚訝道：「你早上吃過飯了嗎？」

  謝清辭為了讓龍依依早點忙碌起來，忘記小魚兒的那碼事，自己還真忘了吃飯。

  他放在腰間的手往上面抬了抬，微笑道：「今天早上胃口不大好，就不吃了。」

  龍依依瞪大了眼睛，這麼早，天剛蒙蒙亮，現在也就五點鐘左右，他們到了鎮上，再買些東西，到午飯的時間還有那麼久，怎麼能不吃飯，這人可堅持不住。

  「啊，我知道了。」

  龍依依恍然大悟，「是不是因為今天是我阿娘做的早飯，所以你沒有胃口。」

  龍依依皺起眉，「這個習慣可不好。」

  她開始教育起謝清辭，她覺得謝清辭是一個讀書人，更應該懂得這些道理才對。

  「我告訴你，我們以前吃的就是我阿娘熬的這種粗糧粥，不過是沒打幹淨外皮，有些扎嗓子罷了。」

  「往年那麼多窮苦日子都過來了，怎麼吃夠了精細白面，精細白米，再吃這種食物就吃不習慣了？」

  「這樣可不好。」

  謝清辭微微一笑，看著龍依依終於從前幾日沮喪的樣子裡面走出來了，他從前心底裡面感覺高興。

  「好，阿姐教育的是。」

  龍依依皺皺眉，「以後要當官的人可不能挑食。」

  「人家當官的在皇帝面前都能吃的了，你若在皇帝面前說你吃不下，沒有胃口，只吃得了精細白面，那你哪裡來的升官機會？」

  謝清辭聽著龍依依的話，也是微微笑著，無論她說什麼都點頭答應著。

  龍依依也發現了這一點，她又想起，謝清辭這麼聰慧的人，又怎麼會不懂這些道理。

  他或許今天是真的沒有胃口吧。

  不吃早飯也不健康啊。

  想了想，龍依依對謝清辭道：「下不為例，上馬車，我帶你去鎮上吃。」

  謝清辭就知道，最後是這樣的結果。

  謝清辭上了馬車以後，龍依依坐在他的對面，中間夾了個睡的迷迷糊糊，同樣也沒吃早飯的老四。

  老四年紀小，龍依依想讓他多睡一點，小孩兒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不能缺少睡眠。

  老四躺在龍依依鋪好的毛氈子上，果然，在馬車晃晃悠悠中，老四又睡著了。

  龍依依把聲音壓低，問謝清辭：「你想吃什麼？」

  謝清辭的耳力不差，但瞧著龍依依小心翼翼的樣子著實可愛，他裝模作樣皺起眉。

  用著口型無聲道：「聽不清……」

  龍依依頭上一排問好，怎麼會聽不清？

  她皺皺眉，一定是馬車行駛在路上的聲音太大了，車輪子壓著滿是碎石塊鋪的路，加上馬蹄踏地的聲音和車夫趕車的聲音，才蓋過了她自己的說話聲。

  龍依依又大了一點聲音。

  「你想吃什麼？」

  謝清辭微微皺起眉，把身體向前傾，龍依依見狀也向前傾，龍依依還用著剛才的音量問他。

  「那你早飯想吃什麼？」

  謝清辭也同樣壓低聲音道：「吃點清爽可口的。」

  他是隨便答的。

  事實上，謝清辭覺得放眼整個龍水鎮，乃至於整個凌城，只有龍依依做出來的那些美食才最好吃。

  其他的不過也就是家常便飯。

  當然這話是不可能和龍依依說的。

  「那吃些什麼？」

  龍依依皺起眉，清爽可口的早飯？

  自己做的那些小菜夠不夠清爽可口？

  今天她確實沒有小菜做早飯，因為前些日子自己做的那些泡菜都送給了黃家的家丁們。

  龍依依剛想說，要不到鎮子上隨便看看吃點什麼。

  剛說完話，馬車壓到了一個石塊，咯噔一下，整個馬車顛簸了一下，龍依依整個人都在馬車上被彈飛了。

  險些掉到地上。

  而謝清辭同樣也顛簸了一下兩個人的頭碰頭，磕在了一起。

  龍依依吃痛，差點喊出聲來。

  謝清辭也抬手摸了一下額角，然後伸出手替龍依依揉著額頭。

  「要不然你坐到我這邊？」

  謝清辭貼在龍依依的耳邊說道。

  這樣近的距離，還有對方身上的皂角香氣，讓龍依依一下紅了臉。

  但她想了想，總是這樣也不是辦法，他們總要在去鎮子上之前，商量好去哪裡。

  龍依依起了身，在顛簸的馬車裡面還有些站不穩。

  謝清辭拉著龍依依的手臂幫著她穩住身形，這才讓龍依依坐到了自己的身邊。

  坐過來龍依依才發現，這邊的空間不是很大，甚至可以說，很小。

  她為了走的快些，方便他們去鎮子上的集市，特地用了家裡面最小的馬車。

  沒想到，往日寬敞的馬車足夠在單側坐著他們兩個人，換了個馬車反倒坐不下了。

  龍依依有些彆扭，但她已經坐在這了，再換到對側，難免有些太刻意了。

  而且自己和謝清辭這樣的關係……大約也是可以坐在一起挨這麼近的吧。

  龍依依甚至都沒有細想，臉上就已經紅彤彤的一片了。

  她垂下眼眸，想借著自然下垂的髮絲來掩飾一下自己。

  可是髮絲沒有擋住她鼻尖的紅，謝清辭低下頭來，還是可以看清她那樣子。

  龍依依沉默了一會兒，才想起來自己過來的目的。

  自己難道不是為了和謝清辭更方便說話，才過來和他坐在一起的嗎？

  怎麼坐在一起以後，反倒兩個人都沒話了？

  龍依依想起了她的目的，她抬頭問謝清辭，壓低了聲音。

  謝清辭看著她有話要說的樣子，順著龍依依的高度低下了頭，把耳朵貼近龍依依。

  「你要說什麼？」龍依依問。

  謝清辭失笑出聲。

  他其實沒有話要說。

  他的目的已經達成了。

  但是不能讓龍依依發現，如果被她發現，怕是要鬧脾氣。

  他想了想，眼睛轉轉，想出來一個地方。

  「我想吃東街那家食肆。」

  「我之前上學堂和後面賣字經常去的那家。」

  龍依依反應了半天，沒想起他說的是哪家。

  「是哪一家？」

  「有個老爺爺賣的炒青菜那一家。」

  龍依依忽然知道是哪一家了。

  那家食肆賣的素炒青菜，便宜還不貴，很多寒門學子吃夠了自己從家裡面帶的乾糧就會去哪家買些炒菜來換換胃口。

  她在開自己的這幾家店鋪時，整個龍水鎮的餐飲行業幾乎都被她打聽了解個大概。

  謝清辭當年一個人在鎮上讀書，賣字畫的時候也會像那些學子一樣，吃夠了自己從家裡帶的饃饃，去那裡點一盤葷油做的炒青菜嗎？

  價格十分便宜，甚至有的菜只要一個銅板。

  「你和他們一樣嗎？」

  龍依依問謝清辭。

  謝清辭無聲笑笑，知道龍依依這是在心疼那時候的自己。

  他換了一種讓龍依依比較好接受的說法。

  「全天下的寒門學子都一樣。」

  龍依依突然後悔起來自己對謝清辭說的那些話了。

  他吃了十幾年的窩窩頭和炒野菜。

  不想喝粗糧粥，想吃點別的怎麼了？

  龍依依忽然有些自責。

  自己剛才是不是說的太過了？

  她嘆了一口氣。

  「好吧。」

  「就依你。」

  龍依依不死心，她又問。

  「不過你真的不想吃天香樓的飯菜嗎？」

  龍依依說完這句話，老四迷迷糊糊的醒了一半，他昏昏欲睡的時間裡聽了一些龍依依和謝清辭之間的談話。

  他鼓鼓嘴，有些疑惑地問道：「阿姐？」

  「天香樓的飯菜不都是你做出來教給廚師的嗎？」

  「那天香樓的飯菜和我們平時吃的也沒有兩樣啊？」

  龍依依啞然，很難否定老四說的是錯的。

  謝清辭笑笑，「好，那就去天香樓。」

  「聽你阿姐的。」

  「我們吃頓好的。」

  老四一下子開心起來，在家中吃飯和在酒樓裡面吃飯的感覺是不一樣的，老四小時候最開心的就是龍依依帶他去酒樓。

  看著那麼多人從酒樓裡面進進出出，老四鐵定心思覺得酒樓裡面的吃食更好吃才對。

  「好耶！」

  「好耶！」

  老四高興的直接坐了起來，在馬車裡面手舞足蹈。

  龍依依託起下頜開始思考，天香樓裡面什麼食物才清淡一些呢。

  想了想，還真沒有。

  說不定很多人也和謝清辭一樣的口味呢？

  想吃些清淡的，或許還要有葷腥。

  龍依依突然有了主意，不如再增加一些涼拌菜好了。

  什麼涼拌牛肉，什麼無骨鳳爪……

  她想了想，決定馬上就開始實行。等她去天香樓的後廚轉一圈，再看看加什麼菜才好。

  很快，馬車到了龍水鎮後就直奔天香樓。

  店門前的小二一見是龍依依來了，他們天香樓背後的真正大老闆，立馬笑臉相迎。

  小步跑到龍依依的面前。

  「龍姑娘來了？」

  「快裡面請。」

  「還有兩位公子，你們是來查帳收帳的還是來吃飯的？」

  「查帳就跟著小的來到雅間，我待會兒就把前幾個月到現在的帳本給姑娘看。」

  「吃飯也隨小的來，想吃什麼隨便點，今天食材買的足，什麼都能做。」

  龍依依笑道：「自然是兩者都有。」

  小二一拍手。

  「就猜到姑娘這麼說，小的離老遠看見你們的馬車過來就都準備好了！」

  龍依依覺得有些驚訝，她挑挑眉，「怪不得天香樓的生意比凌城許多酒樓都好。」

  「鶯鶯妹妹是選了一個你這樣的好夥計啊！」

  小二靦腆一笑，撓撓頭，「姑娘過獎，姑娘姑娘過獎。」

  他伸出手指比了一個二。

  「鶯鶯姑娘給我們每個人都比其他地方多兩倍的工錢，我們怎麼能不賣力。」

  龍依依恍然大悟，竟然是這樣的原因。

  他們跟著小二到了一個單獨的房間，這個房間與其他的房間不一樣。

  這個房間在頂樓，從房間的小窗俯視下來，可以看到一整個酒樓的景色。

  龍依依有些好奇。

  「這個房間沒有客人嗎？」

  「為什麼其他的房間人都滿了，只有這間還空著？」

  小二笑道：「這個房間啊，布景最好，環境最雅致，也最大，觀景也最好。」

  「從前沒有這個小窗，看不見外面的光景，這次就給加上了。」

  小二嘿嘿笑著。

  「當然呢，價格自然也是不低的。」

  「想要這個房間的人得提前派人過來預訂才可以。」

  龍依依點點頭，這麼一說，倒也合理。

  這裡為什麼沒有客人。

  因為洪水過後，各家各戶都忙著自己家的事兒，閒的時間少了，來的人也就少了，她才能占到這個空餘的房間。

  「龍姑娘也是趕巧兒，但凡晚點過來，這個房間都不一定有了。」

  店小二指了指，進門來的幾個人，直奔掌柜處，掌柜往上指了指。

  龍依依垂著眼眸，和其中一個人對上視線。

  然後掌柜的搖搖頭。

  幾個人無奈的待了一會兒，把掌柜的問的連連搖頭，這才離開。

  龍依依笑著對小二道：「我們只來吃個早飯就走，你去告訴掌柜的一聲吧。」

  「好嘞，龍姑娘先點菜吧。」

  龍依依把菜單遞給兩個人。

  謝清辭無所謂，老四點了幾個葷菜，又問謝清辭。

  「兄長，你吃什麼？」

  謝清辭大致掃了一眼菜單，覺得有些好笑，這小子點的菜都夠他們三個人吃兩頓了，還問他吃什麼，是想打包帶走嗎？

  謝清辭只淡淡說一句，「他點的所有菜都做半分就可以。」

  「我們吃不完那麼多，不要浪費。」

  店小二點頭答應，他們是老闆，當然他們說什麼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