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外面電閃雷鳴，連綿的暴風雨越下越大。

  山路也變得泥濘難走。

  不一會兒，馬車停了。

  龍依依心頭一顫，孟玄把手搭在了龍依依的手臂上。

  

  「阿姐，你別擔心，我去看看前面什麼情況。」

  不等孟玄下車，前面就有家丁跑過來，扯著嗓子喊道：「龍姑娘，我們的馬車陷在了地裡面走不了了。」

  龍依依想要探出頭去看，被孟玄摁了回去。

  「阿姐，你先別出去。」

  「外面風雨大，被淋濕了山上又沒法沐浴更衣。」

  孟玄披上了家丁遞給他的蓑衣和斗笠。

  「走，我跟你們去看看。」

  孟玄下了馬車才發現，山上流下來的泥水已經沒過了腳踝，奔流不息地向著山下流去。

  他和幾個家丁淌著水到了前面第一輛馬車的位置。

  車輪正好陷在了泥坑裡面，陷的地方不淺，足足蓋過了半個車輪，孟玄看了看，憑這幾個車夫的力量是肯定沒辦法把馬車趕出來的。

  孟玄對著馬車裡面的一幹家丁招手。

  「大家辛苦辛苦，麻煩下來把馬車推出去。」

  這些家丁沒有蓑衣，斗笠，但是面對這種時刻，誰也不會犯矯情，坐在馬車裡面一動不動。

  「好嘞。」

  一干人等從馬車裡面魚貫而出，一排人站在馬車的後面，孟玄用肩膀推著馬車前進。

  「大家聽我指揮！」

  「一二！」

  「推！」

  得了孟玄的命令，眾人一起努力，撼動了馬車分毫，但是馬車動的這幾步仍然不夠讓這麼大的一輛馬車從淤泥裡面出來，一但眾人泄了力，馬車又回到了原處。

  孟玄一看不行，冒著雨又跑到了第二輛馬車。

  沈家管家掀起車簾探出頭來問：「孟公子，前面什麼情況？」

  他看著孟玄這一臉的泥水也嚇了一跳。

  「前面馬車陷進了泥水裡，我們推不出來，借點沈家的人。」

  沈家管家一聽，立馬道：「所有人都下車，去幫孟公子推車。」

  他自己也下了車，還帶了馬車後面的幾個大木板子。

  「把這些墊在馬車的車輪子地下借力。」

  「不然這淤泥這麼深，我們肯定推不出來。」

  孟玄抱過來幾個大木板子，這些木板放在馬車上，為的就是一旦有馬車陷進淤泥里，好借著這些木板，把馬車給趕出來。

  前面的人還在用力猛推馬車，喊聲此起彼伏。

  車夫冒著大雨一鞭一鞭地打在馬背上，「駕！」

  「駕！」

  濕滑的山路根本借不上力，這幾匹上好的駿馬向前走了幾步，均滑跪在地上，發出痛苦的嘶吼聲。

  天上飄過幾道閃電，把山裡的路照的亮如白晝，孟玄抬頭看看，婆娑樹影在風雨中摧枯拉朽。

  緊接著幾聲悶雷滾滾，前面推車的家丁們一下腳下一滑，跌倒了兩三個。

  孟玄抱著木板，來不及多看這惡劣的天氣，趕緊跑到了前方。

  「快幫我把木板鋪好。」

  幾個人跑到前面來，幫著孟玄把木板順著車輪的邊緣放進了淤泥里。

  排好木板以後，孟玄伸出手擦了一把臉上的泥水，趕緊跑到了馬車的後方。

  這次的人數比上次多了一倍，大家排成一排，擠在一起。

  「一二！」

  「推！」

  前面的馬夫一道鞭子下去，「駕！」

  這次有了木板的借力，車輪一下子壓到了木板上。

  孟玄看著有效果了，假忙用自己全身的力氣頂在了馬車的後面。

  「大傢伙兒別泄力！」

  「再用點勁兒！」

  孟玄呲牙咧嘴，咬緊了牙關，終於穩住了馬車。

  「再來一次！」

  「一二！」

  「推！」

  大家一起用力，只聽一聲「駕」，駿馬長長嘶吼一聲，孟玄和一眾家丁齊齊摔進了泥水坑裡。

  「噗。」

  一個家丁吐出了嘴裡進的泥水，「呸！」

  他從泥坑裡面掙扎著站起身，趕緊把身邊的孟玄給拉起來。

  「孟公子，沒事兒吧？」

  前一瞬孟玄還雙手摁在稀泥里，想站起身來，怎麼也使不上力，後一秒就被人提著後脖頸拽了出來。

  「呸呸！」

  孟玄吐掉了嘴裡面的淤泥，抬起手擦掉了臉上的黃泥，勉強睜開了眼睛，手裡被旁邊的伯伯塞進來一塊汗巾。

  他就著漫天的雨水擦乾淨了臉，勉強能看清蒼茫雨霧中的前方。

  馬車已經從泥坑裡面出去了。

  孟玄看了一眼，前面的車夫回過頭喊道：「孟公子，馬車已經出來了，趕緊上車吧，我們得趕緊走了！」

  旁邊的伯伯附和道：「是啊，孟玄，快回去吧，我們也上車了。」

  「這雨越下越大，再下這山路也走不得了。」

  孟玄點點頭，三兩步跑回了龍依依的馬車前面。

  「阿姐，我全身都濕透了，還都是黃泥，我就不上你這馬車了。」

  「我去和前面的家丁坐一輛馬車。」

  龍依依及時叫住了孟玄。

  「哎，你別走。」

  「你上來吧，我的隨身空間裡面有乾淨的衣裳，你上來，把濕衣裳換掉。」

  孟玄上了馬車，龍依依拿出了一套乾淨的衣裳，這套衣裳帶了些厚度，是龍依依之前在成衣店為家中每個人做的秋裝。

  孟玄紅著臉，他看了眼龍依依，雖然他還是個年歲不大的孩子，但是眼裡已經有了男女之別了。

  「阿姐，我……」

  龍依依心有所感，雖然她活了兩輩子了，兩輩子的歲數加一起都是個年紀很大的老太婆了。

  但是她知道不管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在十幾歲的年紀都已經懂得男女之事了。

  她轉過身閉上眼睛。

  「放心吧，阿姐不會偷看你的。」

  說著龍依依又把自己的馬車中的小毛毯蓋在了頭上，這下徹底是昏天黑地，什麼也看不見了。

  孟玄攏好車簾，這才悉悉索索地換了衣裳，連同鞋襪一起都換上了乾淨的。

  龍依依準備的很齊全，還給了孟玄一條乾淨的毛巾。

  他擦著髮絲上的泥水，對著龍依依道：「阿姐，轉過來吧，我換好了。」

  龍依依回頭就是孟玄用毛巾擦著頭髮上的泥水，擦乾了雨水，泥還留在頭髮上。

  「我的隨身空間有水。」

  「我給你沖沖乾淨。」

  龍依依又拿出來一個銅盆放在地上。

  孟玄本來不是矯情的人，跟著沈將軍歷練，睡過泥坑的時候都有。

  但是有龍依依在身邊，他有這條件，誰還會忍著？

  孟玄低下頭，任由龍依依從隨身空間裡面取出乾淨的清水，幫他把頭髮上的黃泥清洗乾淨。

  又拿出了一條乾淨的毛巾把孟玄的頭髮擦乾。

  孟玄隨意拿著一根髮帶三兩下就把頭髮綁上，龍依依看見了急忙阻止。

  「哎？」

  「你頭髮還沒幹呢，這時候綁上更幹不了了，到時候該犯頭疾了。」

  「哦。」

  孟玄又笨拙地把髮帶拆開，他從小到大也沒有人告訴他這些。

  他並不知道頭髮沒幹的時候綁起來會可能會犯頭疾，從小到大，沒有親爹親娘在身邊，林秀蘭身邊的孩子又多，光是活著就已經很艱難了。

  孟玄訕訕地把頭髮放下來。

  龍依依低頭收拾這些東西，一個抬頭的瞬間，發現孟玄正在看自己。

  她和孟玄對上視線，這才發現曾經瘦骨嶙峋的少年僅僅一年的時間就長得十分強壯，肩寬背闊的，劍眉星目，一雙眼睛格外有神。

  鼻樑挺拔，小麥色的皮膚，側臉像刀削一般，已經擺脫了一些年少時的稚氣。

  孟玄抿著薄唇，一幅有話要說的樣子。

  龍依依「嗯」了一聲，發出疑問。

  「你有什麼話要說嗎？」

  可能是習武之人在表達自己的感情時都比較內斂，孟玄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話。

  「阿姐真好。」

  逗得龍依依哭笑不得。

  龍依依解釋道：「不是我好，是你們都好，誰家的弟弟有你們這樣聽話懂事，年紀輕輕就幹了一番大作為？」

  「我像你這個年紀，還天天塗脂抹粉呢。」

  「再看你，已經是軍中一個小將軍了。」

  龍依依笑笑，「這次平叛結束以後就要跟著張大人回京城受賞了吧。」

  孟玄點點頭，「嗯。」

  他心裡清楚的很，自己如今得到的一切，自己是有努力，但是龍依依為他忙前忙後，前後奔波才是他取得現在這些成就的敲門磚。

  他猶豫了半天，問：「阿姐，你會和我一起回京城嗎？」

  這個問題還真問到了龍依依，龍依依認真思考了一下道：「京城我是一定會去的。」

  「不過不是現在。」

  「原因很多，這邊的店鋪賺的錢還不夠我們一大家子人去京城的吃喝，戰爭過後，我也要把這邊兒的土地和店鋪管理好才能有進京的打算。」

  「而且老五……」

  龍依依沒有往下說，孟玄日日跟在龍依依和沈將軍身邊，不說百分之百了解老五的身份，也能猜到個一星半點。

  「總之，如果有機會，那你就先去為阿姐探探路。」

  「阿姐隨後再拖家帶口進京城尋你。」

  孟玄點點頭，他不執著於龍依依是不是這次平叛之後就隨著軍隊去往京城。

  早晚有一天，謝清辭進京趕考，龍依依也是一定要跟著去的。

  馬車不知道走了多久，大雨依舊沒有停下。

  且越走越難。

  這讓龍依依有些擔心謝清辭他們。

  但是自己這一路上也沒有遇見謝清辭，說明他這一路走的還是很順利的，沒有因為路途原因停在半路上。

  山中的農場選址隱秘，一般人輕易找不到這裡去。

  除非是龍水鎮和龍溪鎮參與了這次組織農場的本地人才會知道山裡的農場的路線。

  不過這些村民大多住的偏遠，如龍水村。

  仿佛世外桃源一般，是個不容易被人發現的地方。

  但龍依依心中也擔心一點，那就是走投無路的叛軍戰俘會要挾著村民，讓他們指路，給自己找一個庇護所。

  在性命面前，這些農場裡面的豬牛羊也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那些豬牛羊不是什麼問題，就算被殺光了，再養就是。

  龍依依怕的是對謝清辭帶著的這些老弱婦孺下手。

  她心中有些後悔，這處地址選的並不好。

  可以叫做一個暫時的庇護所，但不安全也是真的不安全。

  躲得了天災，不一定躲得了人禍。

  「龍姑娘，前面就是謝公子他們的馬車了。」

  喊聲從風雨里傳到了後面的馬車中。

  龍依依聽到這句話，才送了一口氣。

  這裡已經是山頂了，雖然山路仍舊有些滑，但下了雨，雨水也都是往山下流淌過去，不會留在山上。

  小木屋亮了燈，可以在風雨中影影綽綽看見裡面的人影。

  龍依依掀起車簾，馬車還沒有停穩，就見謝清辭舉著一把傘打開了小木屋的門，走了進來。

  人群之中，謝清辭一眼就看見了一群漢子中間的龍依依。

  他撐著傘走到了龍依依的馬車前，忽略了先下馬車的孟玄，直接把油紙傘舉到了龍依的頭頂。

  「阿姐小心，不要被雨淋濕了。」

  沒有油紙傘，匆忙拿著斗笠給自己的擋雨的孟玄回頭看了一眼謝清辭，很想問一句謝清辭，自己是隱形的，看不見的嗎？

  奈何雨勢太大，他又沒有油紙傘，趕緊跟著人群躲進了小木屋裡。

  本來不大的屋子，這時候裡面擠滿了人。

  裡面一共三個房間，東西兩個房間，還有一個放雜物的庫房，也有木床可以住。

  已經被先到的林秀蘭他們清理好了，剩下的就是廚房了。

  這些人裡面還是男子居多，女子只有龍依依，林秀蘭，莫醫女和瀋河的未婚妻。

  等著人都進來了。

  林秀蘭主動說，「我們女子人少下，這個小房間足夠住的下我們了，剩下的兩個大房間你們住吧」

  一乾女子也都同意這麼分法，不然人太多了確實住不下。

  床是肯定睡不下的。

  還好龍依依的隨身空間裡面有很多草蓆，這兩個房間裡面也有很多閒置下來的長木板。

  男人們合作，把木板拼好，把龍依依帶的草蓆放在上面。

  龍依依從隨身空間裡面拿出了二十多套新的衣裳。

  「我的空間裡面只有這麼多的衣裳了，大家衣裳濕了的可以換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