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第二日，龍依依起得早，糧食在昨日已經買過了。

  反正也要在這裡再停留個一天左右，不如再看看其他的布料棉絮什麼的，買一些禦寒的衣物。

  或者屯一些當地的點心，瓜果。

  不過最重要的是，還是看看謝清辭是不是榜上有名。

  龍依依特意換了一身藕粉色的長裙，簪著謝清辭前些日子給她買的髮飾，用著謝清辭最新給她買的胭脂。

  畢竟是要陪著謝清辭一起去，還是要收拾的大方得體一些。

  就連平時不注重穿著的小魚兒都穿上了謝清辭上次給他買回來的最得體的衣裳。

  

  龍依依剛走出自己的房間，她穿不習慣這樣的長裙子，提著裙擺走向了謝清辭。

  「清辭，你覺得我穿這條裙子真的好看嗎？」

  謝清辭剛綁完頭髮，聽著龍依依喊自己，一回頭看見了龍依依正穿著自己穿的衣裳。

  藕粉色的長裙，襯得人膚白貌美。

  和從前自己所看見的那個龍依依不一樣了。

  謝清辭微微睜大眼睛，沒聽清楚龍依依問的什麼。

  他只覺得龍依依實在是太漂亮了。

  漂亮的不像是出身於鄉野的野丫頭，更像是哪個大戶人家嬌生慣養出來的大小姐。

  謝清辭上下掃視了一眼龍依依，他深吸一口氣。

  再看自己一身灰撲撲，洗的發白的長衫，瞬間有些自己不配站在龍依依身邊的感覺。

  「嗯？」

  龍依依睜著眼睛問謝清辭。

  「你這是什麼眼神？」

  「我不好看嗎？」

  謝清辭搖搖頭，「阿姐很漂亮。」

  謝清辭看了眼龍依依的梳妝檯，他抬手從梳妝檯上取了條紗巾，替龍依依帶上。

  白色的紗巾蒙住了龍依依的半張臉，但露在外面的那一雙眼還是如此的驚心動魄。

  謝清辭盯著這雙靈動的雙眼看了一會兒，最終他嘆了一口氣。

  「走吧。」

  龍依依不解，不知道謝清辭為什麼給自己圍了個這種東西。

  「你給我這個做什麼？」

  「我的臉很見不得人嗎？」

  龍依依問。

  她今天精挑細選的口脂，殷紅的顏色，她非常喜歡，質地細膩，比起上輩子她用的那些也不輸。

  可是為什麼要擋住。

  謝清辭回眸看了一眼龍依依，纖長的睫毛，如雪般的皮膚，嬌媚的十分惹眼。

  他在心底里忽然生了想把龍依依藏起來的想法，一想到街上的那些男子目光在龍依依身上來回流連的眼神，謝清辭就不想帶著龍依依一起出門了。

  他不動聲色地收回了視線。

  龍依依是自由的，她不會願意自己被一輩子困在內宅後院裡。

  龍依依也看出了謝清辭的神色不對，她沒有多想，只覺得是今日放榜，他緊張罷了。

  「待會兒人多，小魚兒你個子矮，不要和我走散了。」

  龍依依在小魚兒耳邊千叮嚀萬囑咐，這裡買賣人口可不犯法，而且府城這樣的大城，走丟了都沒處尋去。

  小魚兒拉緊了龍依依的手。

  謝清辭回頭看了一眼，兩個相握在一起的手。

  「他都這麼大了，有什麼能走丟的？」

  謝清辭的目光瞥向了小魚兒，「你這個子都有你阿姐高了，還比你阿姐壯多了，就是有人對你阿姐圖謀不軌，也不會對你圖謀不軌的。」

  小魚兒聽著謝清辭的一番話，沒聽出來他話里的言外之意，是讓他放開龍依依的手。

  正相反，小魚兒拉緊了龍依依的手。

  「好，那我就拉住阿姐，不讓她走丟。」

  謝清辭深吸一口氣，不說話了。

  清晨，朝露未晞。

  街上的霧氣還沒有散去，混合著泥土的腥氣，還有陣陣的青草香。

  早上還有些冷，龍依依的衣裳已經是夏裝了，她沒穿外袍，在馬車裡還有些涼。

  她自認為沒那麼矯情，搓了搓手，待會兒太陽出來了，天氣就暖了。

  或者在街邊喝上一碗熱乎乎的湯麵也可以。

  但就是搓手的舉動被謝清辭放在了眼裡。

  他拿起馬車裡他的外袍披在了龍依依的身上。

  「乾淨的。」

  謝清辭看了一眼龍依依。

  「你先披著吧，等著太陽出來了，天氣暖了，你再脫了。」

  龍依依也沒拒絕，直接把謝清辭的外袍穿在了身上。

  周身的溫度一下子就上來了，謝清辭常年讀書寫字，與書墨為伴。

  就連他的衣裳外袍都有淡淡的墨香氣。

  袖口還有幾點沒洗乾淨的墨漬。

  「前面就是了。」

  謝清辭看著外面的放榜地點已經圍了一圈又一圈的人，他們還是來晚了，也不知道一會兒能不能擠進去。

  「現在就這麼多人了嗎？」龍依依有些驚訝地看著。

  不過是一個鄉試，怎麼就這麼多人來看。

  小魚兒也把腦袋擠了過去。

  趕車的車夫嘆了一口氣，「每年放榜都有這麼多的人。」

  「這科考啊，真的是有人歡喜有人愁。」

  「說來也是看運氣，有人考了幾十年，都不曾榜上有名，有的人才第一次去，就考中了前三甲，從此平步青雲，光耀門楣。」

  車夫往前指了指，前面圍了里里外外三層的人。

  「這不嘛，不僅是考生自己來看，還有他們的親戚朋友也一起來看。」

  越到近處，馬車越是寸步難行，車夫嘆了一口氣。

  「不行，再往裡面就進不去了，你們自己走進去吧。」

  「好。」

  龍依依也不為難車夫，不過是下來走一段。

  這裡的人確實多。

  龍依依跟在謝清辭後面走走停停。

  「啊啊啊啊！」

  「我中了！」

  「我中了！」

  龍依依被嚇了一跳，一回頭原來是自己身邊這位仁兄考中了。

  「我是第三名！」

  「第三名！」

  「我中了！」

  這名男子看起來已經有四五十歲的年紀了，只見他激動得拔下了束髮的髮簪，開始寬衣解帶。

  只一瞬間的功夫，就脫了個渾身精光，開始發癲。

  抓起一個路人就睜圓了眼睛興奮地告訴他，「我中了！」

  「我考了三十年，終於考中了！」

  眼看著這人就衝著他們這邊過來了，謝清辭回身就把龍依依摟在懷裡。

  躲過了這瘋瘋癲癲的人。

  他的身後還跟著他的一家妻兒，幾個人把他抓住，匆忙蓋了一件外袍，便把人連拖帶拽地送進了馬車裡。

  小魚兒在旁邊看的瞠目結舌，嘴裡喃喃道：「太可怕了……」

  「清辭哥不會也瘋掉吧。」

  謝清辭撇撇嘴角，垂著眸子掃了一眼小魚兒。

  「放心吧，絕對不會。」

  小魚兒看著謝清辭的眼神充滿了質疑。

  謝清辭不做解釋，緊緊地拉住了龍依依的手，提醒著，「別離我太遠。」

  龍依依看了這人發瘋，深感震撼，再也不敢離開謝清辭半步，生怕又有一個瘋癲的人脫了衣服朝著自己衝過來。

  不多時，他們擠到了裡面。

  又有一個中年男子，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從人群裡面衝出來。

  人與人之間的悲喜並不相通，這個人很明顯是落榜了，接受不了這個現實。

  一路哭著喊著跑到了河邊，一個猛子扎進了河裡。

  「救人啊！」

  「快救人！」

  「快來人救人！」

  周圍的人喊了幾聲，但是大家都沉溺在各自的悲歡之中，根本沒有人理會是不是有人投河自盡了。

  謝清辭見此毫不猶豫地把龍依依的手交給了小魚兒。

  「拉好你阿姐。」

  「去人少的地方等我。」

  「千萬別走散了。」

  謝清辭親手把龍依依交給小魚兒這才放心衝到了河邊，跳了下去。

  「撲通。」一聲。

  龍依依還沒來得及反應，拉著小魚兒就衝到了橋邊。

  這橋不算高，但是裡面的水可不淺。

  剛才跳下去的人已經被水流卷到了河中間，一看就是不會游泳，在原地撲騰了半天，越來越往下沉。

  謝清辭從小在龍水村長大，龍水村的河多，他的水性是一等一的好。

  但龍依依依舊擔心不下，她知道在這麼深的水裡一個人游泳容易，但要是帶上一個不會游泳的大漢上岸，那可就難了。

  且不說帶著一個人游泳本來就不容易，溺水的人又因為求生欲本能地會拉住一切能拉住的東西。

  他自己想死溺水了，別把謝清辭害了。

  龍依依緊皺著眉心，一顆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兒。

  她看著謝清辭奮不顧身游向了跳河的人，成功抓住了對方，心裡鬆了一口氣。

  兩個人撲騰撲騰，好幾次，謝清辭都被對方拉進了水裡，龍依依緊張的都已經沒法呼吸了。

  「謝清辭！」

  「要是實在救不上來就算了！」

  旁邊站著的人看著龍依依竟然說出這樣的話，直接質問她。

  「哎？你這丫頭怎麼說話呢？」

  「就是啊，怎麼還慫恿人見死不救呢？」

  見著謝清辭嗆了水，龍依依本就著急，此刻有人這麼說，她回過頭直接給了說話的人一巴掌。

  她紅著眼睛，指著別人的鼻子怒罵：「你有功夫說這閒話，你怎麼不跳下去救人？」

  「我家弟弟今年還不到弱冠之年，他能跳下水去救這等想不開一心求死的人已經是大發慈悲了！」

  「你又是哪裡來的臉面在這裡說話？」

  龍依依的胸脯被氣得劇烈地起伏著，眼睛死死地盯著這個說閒話的青年。

  「你若是再敢多說，信不信我一腳把你踹進水裡。」

  青年挨了一巴掌，又被龍依依一頓罵。

  再加上身旁的人也開始對他指指點點，青年抿抿唇，臉上紅白交加趕緊趁著人多，鑽空子跑了。

  龍依依看著謝清辭已經拉著溺水的人往回遊了，心裡鬆了一口氣，趕緊抓著小魚兒向著謝清辭上岸的地方跑了過去。

  龍依依不管自己穿的衣裳多麼的光鮮亮麗，她看著謝清辭把人快要拖上來了，急忙下了水，幫著謝清辭把人一起拉上了岸。

  身後的人紛紛圍了上來。

  「老李啊！你怎麼就這麼想不開呢！」

  「考不上就考不上了！」

  「為什麼要想不開呢？」

  一群男人和女人哭成了一片，龍依依猜測應該是這名投河男子的家人。

  她從身上解開外袍遞給了謝清辭。

  「天氣涼，快換上，別著涼了。」

  「馬車裡還有你的衣裳，我帶你去換。」

  一群男人和女人看著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救了他們的家人，一瞬間，地上呼呼啦啦地貴了跪了一地。

  「多謝恩人相救！」

  「多謝恩人！」

  幾個人哭成了淚人。

  謝清辭咳了兩聲，嗆出了一口水。

  「快些找郎中給他看看吧。」

  龍依依對這一大家子人說道。

  眼看著這男子臉色發青，應該是嗆了不少水，不趕緊給他看看，就算這次沒淹死。

  肺子裡恐怕也會得了病，日後難保落下病根。

  這家子人這才反應過來。

  後面有人跑過來，一路喊著：「郎中來了！」

  「郎中來了！」

  「都讓讓！」

  人群自動分開了一條路，老郎中幾針下去，男子吐出了一口水，悠悠轉醒。

  謝清辭見人沒事，裹著外袍就回到了馬車上。

  其實馬車上並沒有什麼謝清辭的衣服。

  他們的所有衣裳都放在了龍依依的隨身空間裡。

  龍依依從她的隨身空間裡面取出了一套衣裳又拿出了一條毛巾交給謝清辭。

  「記得把頭髮絞乾。」

  「不然外面風一吹，小心頭疼。」

  謝清辭接了衣裳，看著龍依依，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快換啊。」

  龍依依催促著。

  謝清辭深吸了一口氣，問龍依依。

  「阿姐不迴避一下嗎？」

  龍依依這時候才反應過來，自己還坐在馬車裡，這讓謝清辭怎麼換衣裳。

  她的臉紅了一瞬，掀起車簾出去了。

  她站在馬車外面，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裙擺和鞋襪也都濕了。

  片刻過後，謝清辭拿著毛巾下了馬車，擦著還在滴水的頭髮。

  如瀑青絲披散在肩頭，眼眸因為碰了水還有些泛紅。

  他剛一下馬車就看見了龍依依那已經濕了的裙擺。

  他皺皺眉，「阿姐，你上去換一套衣裳吧。」

  鞋襪和裙擺濕著確實不舒服，龍依依上了馬車，把謝清辭為她精挑細選的衣裙換了下來。

  穿上了一件她平時經常穿的衣裳。

  下馬車的時候，謝清辭看見龍依依又穿回了從前的衣裳，他悶悶不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