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龍依依沒有理會杜芬芬的去向，相反，杜芬芬在碰見龍依依的時候，心頭一震，忍不住忐忑不安起來。

  但她轉念一想，自己只是回娘家探望爹娘，她心虛什麼？

  杜芬芬抱緊了兩個孩子，坐著牛車，同鄉趕車人也正奇怪呢。

  「龍家二媳婦兒，這次怎麼突然想回娘家了？從前也沒見過你回去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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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芬芬被這一句話戳到了心窩子，當初她正因為和柳郎的事情才和家裡人鬧掰了，這才這麼多年都沒回去過。

  她聽著這話心情不好，直接懟了回去，「以前家裡事兒多，現在孩子大了不忙了回去看看怎麼了？」

  杜芬芬翻了個白眼，同鄉人被她說話這個語氣嗆了一下，有點摸不著頭腦。

  他們這不是正常聊天嗎？

  怎麼杜芬芬突然這個態度？

  他默默無言，繼續趕自己的路，再怎麼說人家也是給了錢的，自己也不好把人趕下車，他想著趕緊把人送到地方算了。

  集市上，龍依依新推出的油茶售賣的異常火爆，而反觀水餃餛飩，街上已經有了兩家同樣模仿她賣水餃餛飩的小攤，昨天包的餛飩水餃反而賣不出去了。

  不過龍依依並不在乎這件事，賣不出去還可以放進空間裡留著逃荒的時候煮來吃。

  因為油茶和奶茶賣的很快，龍依依很早就收攤了，今天說好了要送龍瑾瑜去找個醫館拜師的。

  黃家在這鎮上住的時間最長，龍依依圖省事直接問了出門來買奶茶的黃盈。

  「黃姑娘，你知道這鎮上有哪家醫館在收學徒嗎？」

  「醫館大不大不要緊，重要的是郎中得脾氣性格好，醫術高明。」

  黃盈握著竹筒奶茶想了一會兒，「你這樣一說……我倒是知道一個人。」

  「是個醫女。脾氣算不上好，但醫術確實鎮上一頂一的好，我不知道她收不收徒弟，但聽說城裡的貴人們都千里迢迢地來找她看病呢。」

  龍依依一合計，醫女的話，倒是能方便照顧龍瑾瑜，就是多拿些錢財也是可以的。

  就是要脾氣秉性好一些。

  「還有就是鎮子裡濟世堂的老先生了，醫術高超，脾氣也好只是門中弟子眾多。」

  黃盈看了一眼龍依依身邊多出來的小姑娘，「我猜你應該是想給你這個妹妹找個師父吧？」

  龍依依點頭，「是，我這妹妹喜歡鑽研醫術，我想著既然她喜歡，那我就送她去學。」

  黃盈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你可以都去看看再說。」

  龍依依想了想，其實在黃盈說出有個醫術高超的醫女時，她就已經心動了。

  只是……龍依依偏著頭看了一眼麗娘。

  龍瑾瑜畢竟是她的女兒，無論拜誰為師，都要問問麗娘的意見。

  如果是她本人的話，當然能吃得了這個苦了，可龍瑾瑜還太小，還說不明白話，無論是送去醫女那裡，還是送去濟世堂老先生那裡，都不太合適。

  「多謝黃姑娘了，我先帶著妹妹去看看吧。」

  黃盈點點頭，臨走時又囑咐一句，「明天記得把你這妹妹也帶來府上一起吃飯。」

  龍依依立刻答應：「那是一定！」

  告別了黃盈，龍依依望向了麗娘，麗娘有些為難，猶豫半晌開口道：「先去濟世堂看看吧。」

  麗娘不懂醫術，也不知道誰更技高一籌，她只知道濟世堂的醫館很大，門徒很多，鎮上人來來往往，都是去濟世堂開藥看病的。

  如果從濟世堂學成出來，將來龍瑾瑜一定也不差。

  龍依依知道麗娘的心思，但她不這麼想，濟世堂人多，學徒更多，未必適合龍瑾瑜這樣性格有些內向的小姑娘。

  「那我們就先去濟世堂看看吧。」

  龍依依把話說在前，「無論成不成，都不能強求龍瑾瑜留在那裡，學不學到知識無所謂，千萬不能委屈了孩子。」

  麗娘點點頭，笑道：「這是自然的。」

  不用龍依依說，她也會這麼做，她比龍依依更心疼龍瑾瑜。

  三人去往濟世堂。

  黃盈說的沒錯，濟世堂確實是鎮子上最大的醫館，光是牌匾就是鍍金的大字，還是當朝大官親自題的字。

  來來往往的人絡繹不絕，光是看診的先生就有五六個，成排的藥匣子擺放的十分整齊，藥材種類多的抓藥都需要學徒搬梯子。

  龍依依掃了一眼，直接去找了濟世堂中忙碌的夥計。

  「請問你這裡還招學徒嗎？」夥計一愣，上下打量了這三人一眼。

  他有些驚訝地問，「是你要來當學徒嗎？」

  他搖搖頭，「你不行，你年紀太大了，現在學有些太晚了。」

  龍依依在龍水村里，誰不說她一句年少有為。

  怎麼到了濟世堂就變得年紀大了？

  龍依依繃著臉上的笑容，「不是我，是她。」

  龍依依把龍瑾瑜牽過來，夥計上下打量了一下龍瑾瑜。

  「這個倒是年紀正好。」

  「你們跟我來吧。」

  夥計帶著龍依依三人來到了後院，繞過迴廊，夥計來到一處涼亭。

  「你們先在這裡等著，我前去通報一聲。」

  夥計說完以後，就匆匆拐過了迴廊，悠悠聲音從樹叢深處傳來。

  「白老先生，來了三個人說是帶著自家的孩子來拜師學藝，您要見見嗎？」

  夥計說完以後又補充道：「是個四五歲大的女孩子。」

  年邁的聲音低沉道：「帶過來見見吧。」

  夥計三步並做兩步跑過來，「你們進去吧，白老先生就在裡面等著你們。」

  「好。」

  龍依依帶著龍瑾瑜和麗娘進去，涼亭正中的石凳上坐著一個鬚髮皆白的老爺子。

  老爺子只是抬眼看了一下龍瑾瑜，便皺起了眉心。

  「先天不足，口不能言。」

  麗娘睜大了眼睛，拉緊了龍瑾瑜的手。

  龍瑾瑜有些怕生地一直向著麗娘的身後躲。

  龍依依也有些驚訝，她笑道：「老先生果真醫術高明，這都能看出來？」

  老先生不言語只是低頭翻動著自己晾的藥材。

  「你們回去吧，或者為她另覓良師。」

  「我們之間沒有緣分。」

  龍依依有些不悅，只是一面，怎麼就沒有緣分了？

  龍瑾瑜自己看了那麼多的醫書，足以證明她很有天賦了。

  她覺得這老先生說的話太過果斷，不敢苟同。

  「老先生說這話是不是太過武斷些了？」龍依依直接問。

  白老先生背著手，站起身來，笑著望著龍依依。

  「小姑娘口齒伶俐得很，若是你要拜我為師，或許老夫會忽略你的年紀破格收你為徒。」

  「但她不行。」

  「你也看到了我的醫館有多大，前廳所有坐鎮的的郎中都是我的徒弟，他們學醫數十載才能有去看診的機會，為鎮上的人們解決病痛的折磨。」

  老先生搖搖頭，「但她不會說話，就註定上不了前廳坐診，我這從不缺能抓藥的學徒，我缺的是能坐診的郎中。」

  「你也看到了，我的濟世堂所有學徒都是身強力壯的男子，這樣上山採藥還是搬運病人都可以很輕鬆做到，我這人也多，照顧一個四五歲的小姑娘實在是分身乏術。」

  「一個弱女子，也吃不了這樣的苦，還是請回吧。」

  白老先生想了想，「或許你們可以去鎮子東面找孟醫女試試。」

  龍依依一聽，「這孟醫女……」

  白老先生一笑，「她與我師出同門，只是脾氣秉性不太好，你們可以去找她碰碰運氣。」

  龍依依恍然大悟，這位孟醫女大概就是黃盈告訴自己的那位醫術高超的的醫女了。

  「好，那就多謝白老先生了。」

  龍依依帶著龍瑾瑜和麗娘離開，剛出濟世堂的門。

  龍瑾瑜就拉住了龍依依的袖子，她說話還不是很利索，一句話被她說的磕磕絆絆。

  「長姐。」

  「我……我。」

  麗娘又驚又喜地蹲下身來，龍依依也趕緊低頭看向龍瑾瑜。

  只見小姑娘眼中帶淚，情緒激動，一雙小手扭著自己的衣裙，一張臉都憋紅了。

  龍依依十分耐心地半蹲下來，拍著龍瑾瑜的後背，沉聲安慰，「別緊張，不著急，你慢慢說，我們都聽著呢。」

  「你慢慢把話說清楚就好。」

  龍瑾瑜深吸了幾口氣，終於把話說出了口。

  「我……我能……吃苦。」

  「我想學。」

  龍依依重重地點點頭，「放心吧，這件事就交給長姐了，你就放下心吧，我們這就去找孟醫女。」

  麗娘第一次見龍瑾瑜這麼清楚地表達了自己的遺願，實在忍不住喜極而泣。

  「別擔心，瑾瑜，你好不容易才對阿娘提出要求。」

  「阿娘怎麼不能滿足你呢。」

  龍依依給龍瑾瑜擦了擦眼淚，帶著她前往鎮子東面。

  但鎮子東面並未看到什麼醫館，多番打聽之下，龍依依才知道這個孟醫女根本就沒開什麼醫館。

  她家在一個小巷子裡，所有要看診的人都必須去她家找她。

  「確實性格古怪。」

  龍依依站在孟醫女家早已鎖上的門前發出一聲感嘆，但是可以明顯聞到院子裡面飄散出來的陣陣藥香。

  「這……」麗娘也為難道。

  「看這院牆外的雜草，像是久久無人居住的樣子。」

  龍依依搖搖頭，「不對，孟醫女絕對住在這裡。如果她不住在這裡，這裡怎麼會有這麼濃烈的藥香呢？」

  龍瑾瑜走上前去，扒著門縫看過去，「人參、黃芪、當歸……」

  龍瑾瑜默默念出了聲，一味一味數著。

  不僅是麗娘就連龍依依也被她這幾句話驚得瞪大了眼睛，隨即龍依依摩挲著下頜。

  這樣看來龍瑾瑜說話也沒有問題啊，她說藥材的名字，口齒清晰，每一個藥材說的都很準，但她平時為什麼連最基本的溝通都做不到呢。

  只有和老四他們在一起玩或者看書的時候才會好一些。

  龍依依想了半天，她不學醫，但是了解到有很多孩子都是自閉症，比較專注於自己的世界，她猜龍瑾瑜會不會就是這種情況呢？

  她不敢隨意揣測。

  「說得不錯，每一味藥材都對上了。」

  就在龍依依發呆愣神的時候，身後突然響起了一個女子中氣十足的聲音。

  「你是哪家的小姑娘，小小年紀竟然有這樣的天賦，光是聞味道就能辨認出我熬的是什麼藥？」

  龍依依聞聲回頭看去，一名身著素色衣衫，長發全部盤起的女子笑著看著她們。

  龍瑾瑜還是有些認生，但是她聽到孟醫女說自己全部認對了眼睛亮了起來，往麗娘身後躲了躲。

  龍依依開口道：「想必您就是孟醫女吧。」

  女子放下背上的竹簍，開了門。

  「正是，你們也是來看診的嗎？」

  龍依依搖頭，「我們是帶著龍瑾瑜來拜師學藝的。」

  龍依依指了指龍瑾瑜。

  孟醫女問道看診時語氣里還帶著一點輕鬆與不屑，聽到龍依依說她是帶著龍瑾瑜來拜師學藝的。

  她立馬正色起來，比之前說每句話都嚴肅。

  「此話當真？」

  「當真。」

  麗娘點點頭，「我們都想孩子能學醫，龍瑾瑜自己也想。」

  「龍瑾瑜？」

  孟醫女笑了，「倒是好名字，只可惜了，先天不足，痰蒙神竅，到現在都說不利索話吧。」

  麗娘嘆了一口氣點點頭，「之前村裡的郎中說，多給孩子用些補品養一養或許會好，但是窮人家哪有什麼補品。」

  孟醫女走上前，抬手搭脈，忽而笑了。

  「不用補品，這病我能治。」

  麗娘瞪大了雙眼，激動地泫然欲泣。

  「早知……早知道，我就帶著孩子早些來找您了。」

  孟醫女笑笑，抬手摸了摸龍瑾瑜的頭。

  「只是這病要治確實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治好的。」

  孟醫女進了院子，揭開瓦罐的蓋子，看了眼其中的藥材。

  「你覺得這藥熬好了嗎？」她問龍瑾瑜。

  「我知道你不會說話，你只需要點頭或者搖頭就好。」

  龍瑾瑜搖搖頭。

  「還缺什麼？」孟醫女問。

  龍瑾瑜睜著眼睛在院子裡晾曬的架子上找了一番，最終跑向一個架子，用手掂量了一些藥材，斟酌了用量，交到了孟醫女的手上。

  她看了看龍瑾瑜遞過來的藥材，忽然笑了。

  「這學徒，我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