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油茶。」

  「油茶？」

  謝清辭看著龍依依忙碌的人影笑了，這又是什麼他沒吃過的東西？

  「這個也要拿到鎮上去賣嗎？」

  龍依依思考了一下，「倒是也可以拿去賣，今天如果剩了，就明日一早一併帶去鎮上賣。」

  「你後天有時間嗎？」

  謝清辭聽著龍依依突然這麼問，他回憶了一下，「倒是沒有什麼大事，就是去學堂教書。」

  「你有什麼事需要我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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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依依道：「我和鎮上的黃家做了生意，他們家出酒樓和食材，我出做菜的技術，得了利潤我們五五分成。」

  謝清辭眉心一皺，他覺得龍依依這事兒辦的有些草率了。

  「黃家？」

  他垂著眸子細細思索著，半晌，他忽然反應過來，「那不就是最開始來你的攤子上買餛飩的幾個鵝黃色衣裙的小姑娘？」

  龍依依回過頭，「沒錯。我已經把菜品需要的食材寫下來後送給了黃家，他們約好後日在黃家一聚，具體商量合作的事宜。」

  謝清辭垂眸不語，「此事可行，但長姐與不明底細的人合作一定要多加小心，莫要被人騙了錢財。」

  「放心吧！」

  龍依依回頭繼續用擀麵杖碾碎核桃、榛子、花生等各種乾果，還在裡面加了自家曬得果乾碎。

  「這點心眼兒我還是有的。」

  龍依依向鍋里倒進去油，又加入麵粉不停地翻炒。

  謝清辭在龍依依的身後看著她的動作一笑，「還從沒見過這種做法。」

  你沒見過的多著呢。

  龍依依心說，哪天她買點黃豆，給謝清辭來一套豆腐、豆漿、豆皮，豆製品套餐，亮瞎他的眼睛。

  龍依依翻炒過後，在裡面加進去糖和鹽，又混進去各種乾果。

  這一頓晚飯就算做好了。

  光有油茶還不行，龍依依又用已經發酵好的面炸了些小麻花。

  等她把散發著香味的現炒油茶端上桌時，小魚兒睜大了眼睛，林秀蘭也不禁疑惑。

  「這一盆炒過的麵粉，這要怎麼吃啊？」

  龍依依端來了一壺熱水。

  「當然不能這麼直接吃了！」

  她端起碗，向著碗裡放了兩勺油茶，用勺子攪了攪，香味立刻飄出去老遠。

  「就著這個麻花一起吃。」

  林秀蘭模仿著龍依依，也沖了一碗熱乎乎的油茶。

  幾個孩子吃完了晚飯，龍依依閒不住，趁著林秀蘭在包餃子，謝清辭在讀書的時候，又開始瞎折騰起來。

  龍依依翻騰出家裡的黃豆，她尋了個大木桶，一股腦的全把豆子倒了進去。

  等這豆子差不多泡好了，做好了豆腐，她給黃家也送去一份，看能不能也搞個豆腐宴什麼的。

  與此同時，茅草屋對面的東廂房大門緊閉。

  夫妻倆對坐無言，杜芬芬鐵青著臉，龍老二坐在凳子上，嘴裡叼著旱菸，一句話也不敢言語。

  杜芬芬這兩日在家裡繡著手絹，並未到田裡去。

  哪知就是自己不在的這兩天，才叫龍老二闖出了大禍來。

  她言語犀利刻薄，冷笑一聲，「我說你還真相信龍依依說的鬼話啊？」

  「什麼燒苗，什麼堆肥，我看就是一派胡言。」

  杜芬芬在房間裡來回踱步，「我看啊，她說的堆肥根本就是一派胡言，今天是說你堆得太多了，明天就要說村里其他鄉親們堆得時間不對。」

  「她總有理由，總有話說！」

  杜芬芬手指對上龍老二的額頭用力一推，「我看吶，那田地里的稻苗變黃就是因為天乾旱，不下雨，龍依依她讓你挖溝就是澆上水了，稻苗又活了。」

  杜芬芬翻了個白眼，「她這種伎倆也就騙騙你這種蠢貨，現在天旱，誰家田地都缺水，她這是騙著你挖河呢！」

  「他家的田地就在咱們家田地邊上，水過來，他家的田地也被灌溉了，合著這是借你的手，你的恩情，給半個村子的田地討水呢！」

  龍老二皺著眉心，他現在已經不對杜芬芬言聽計從了，今日龍依依那認真的態度不像是在誆騙他。

  但杜芬芬說的也有幾分道理，他半信半疑著，忽然想起了村里人告訴他的那些話。

  龍依依騙他還有可能，總不能有那膽子誆騙全村人吧？

  況且孵蛋都是真的，這堆肥也一定是真的。

  龍老二這麼想著，他擺擺手，直接否定了杜芬芬的話。

  「你別把人想的太壞了，這次我相信我侄女。」

  杜芬芬一聽這話可不的得了，直接的瞪大了眼睛。

  「你不信你自己媳婦兒，你相信一個小丫頭片子！」

  「你是今天挖河的時候，把河水挖進腦子裡了吧？」

  龍老二心一橫，乾脆直接轉過身不去看杜芬芬。

  「你別想的那麼複雜，這件事確實是我的錯。」

  龍老二佝僂的後背，沉聲承認，「是我自己沒問明白，就擅自行動了，給大家都添了麻煩。」

  杜芬芬不可思議地看了龍老二兩眼，指著他的後背難以置信地咬緊了牙關，半天才崩出一個字來。

  「你！」

  「你簡直不可救藥了你！」

  「你忘了謝清辭、龍依依他們是怎麼把我們家有財有富趕出學堂的嗎？」

  「你忘了他們是怎麼提出分家，搶我們家東西的嗎？」

  杜芬芬氣急，見龍老二背對著自己，她快走兩步，繞到了龍老二的面前。

  「這些你記不得，我可都記得！」

  龍老二重重一拍桌子。

  「夠了！」

  他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杜芬芬。

  「龍依依為什麼要分家你不知道嗎？還不是你擅自做主張騙著她嫁給老頭子做妾！」

  龍老二上前一步，「龍依依為什麼要把我們家的錢拿走你也不清楚嗎？」

  他大聲吼道：「你自己心裡清楚那錢都是怎麼來的！老太太是讓你管家，沒說讓你貪了我哥的錢！」

  杜芬芬怔住了一瞬，下一刻她回過味來。

  「我為什麼拿這錢你自己不清楚嗎？」

  「啪」地一聲，清脆的一聲巴掌聲落在了龍老二的臉上。

  「但凡你能像龍依依那樣，再不濟能像劉木匠那樣有個謀生的手藝，你能賺到錢我也不至於昧著良心貪了死人的錢！」

  「說到底我還不是為了這個家？」

  杜芬芬氣得胸脯劇烈地起伏，「要不是我，上個冬天，你看看你這兩兒子誰能挺得過來？」

  「連棉衣都買不起，這日子沒法過了！」

  杜芬芬大喊一聲，就打開衣櫃，扯出一張布，往裡面裝著衣裳。

  龍老二擰著眉看著杜芬芬這個舉動，他不解問道：「你這是要做什麼？」

  杜芬芬冷哼一聲，「做什麼？當然是回娘家，跟了你這麼沒用的男人，不回娘家留在這裡等著你跟龍依依瞎折騰田地，到了秋天沒有糧食吃餓死在這不成？」

  龍老二一聽這話就敗下陣來，他是和杜芬芬意見不合，但這日子他還是想和杜芬芬過下去的。

  杜家原也和林秀蘭家一樣，有點土地，算是個小地主。

  只是杜家沒有男丁，杜家爹娘也只有杜芬芬這麼一個女兒。

  若不是杜家沒落了，他也娶不到杜芬芬這麼漂亮的姑娘，把人娶回來，又沒帶著人過上好日子，肯定得對杜芬芬好一些，平日裡龍老二也不會吟詩作對引得杜芬芬開心，做的最多的就是對她言聽計從。

  杜芬芬讓他往東，他從不敢往西。

  「娘子，我錯了，這件事是我考慮的不周到。」龍老二立刻認錯。

  「但是現在也沒有什麼其他的辦法，只能先讓稻苗活下來再說。」

  「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吧。」

  杜芬芬收拾包袱的手一頓，她是不滿這段姻緣，也不想嫁到這麼窮的家裡，從前龍秀才在的時候，她跟著借光還能過上好日子，龍秀才走了，她的生活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別說吃不到肉，眼下就是連飯都要吃不上了。

  杜芬芬回想起這些年和龍老二在一起的時間，說不上難過，龍老二確實對自己夠好。

  別人家的女人都要幹活兒貼補家用，龍老二確實從來不要求自己做這些。

  是她覺得自己家的錢不夠花，才做些小活兒貼補家用。

  兩個孩子她也沒親自帶過，從前一直在龍老太的身邊長大。

  杜芬芬的手一松，險些就要把包袱放回去，就這麼湊合過著算了。

  「等這次危機過了，我就去鎮上找個活兒，無論是在酒館刷盤子還是去拉貨，我身強力壯的總能找到個活兒做。」

  杜芬芬心裡一咯噔，提到鎮上，她長長嘆了一口氣。

  自己已經多久沒回去過鎮上了，她不知道。

  也多久沒見過記憶里的那個少年郎了，不知道柳哥哥現在過得如何了。

  杜芬芬的眼神黯淡下來，眼下科考在即，他自從離開鎮子去城裡做了官已經有四五年沒回來了，這次科考正是他離開四年後唯一一次能回到這鎮子上的機會。

  想要擺脫這樣的苦日子，自己就必須找到他。

  杜芬芬難得笑了笑，眼裡卻不見半分開心。

  「我太長時間沒回家去看望爹娘了，他們也該想念龍有財、龍有富兩個孩子了，我帶他們回去住兩天就回來。」

  龍老二想了想，自己雖然和杜芬芬認了錯，但是龍依依的話他也得信。

  畢竟他覺得龍依依的話說的沒錯，莊稼種的太密集會倒伏。

  也好，就讓杜芬芬回家去住一段時間，自己跟著龍依依把長勢不好的稻苗拔了，等杜芬芬回來就說那些是已經死掉的稻苗。

  這樣也能有個解釋，不然讓杜芬芬知道自己把還活著的稻苗拔了免不得又得吵一架。

  「那好吧。」龍老二答應了。

  他從家中大木箱子裡拿出來一袋子過年剩的紅糖，又裝了一筐雞蛋。

  「回去也不能空手回，這些你給老人家帶回去吧。」

  龍老二拿的不過是鄉里鄉親之間走親戚最常見的伴手禮，杜芬芬低頭看了眼，這等東西她爹娘從前都是瞧不上眼的，來往走親戚的帶的都是上好的布料和糕點。

  自己拿這些回去，親戚們一說，自己都是要被笑話的。

  但這些卻是家裡一年到頭都捨不得吃的，一般都留給兩個孩子了。

  杜芬芬看著龍老二手裡的東西，委婉拒絕了，「我爹娘他們不缺這東西，咱們留著自己吃吧。」

  龍老二自顧自地把東西放在了籃子裡，「這怎麼行？哪有不孝敬兩個老人家的道理。」

  杜芬芬看著被龍老二強塞過來的紅糖和雞蛋，心裡沒由來的一陣煩躁。

  她沒拒絕，只是這個動作更加堅定了杜芬芬離開這裡的心。

  只要……只要在家住到科考之日，只要……只要見到主考官來她家隔壁的府上住，只要她見到她的柳郎。

  自己和柳郎青梅竹馬，他考了功名，被大官的女兒看中，娶做正妻也是無奈之舉，若自己當時不那麼執著正妻的位置，不那麼執著一生一世一雙人，或許過得不比現在差。

  管那大官的女兒是不是正妻，她生了兩個兒子，自己在柳郎心中的地位已經無法撼動。

  杜芬芬洗漱好後，躺在床上，悔不當初。

  若是當初跟了柳郎進城，何至於淪落到如今這般田地。

  上次的機會是她主動放棄的，這次柳郎歸鄉，她一定要緊緊地抓住機會，從此改變龍有財、龍有富兩人的命運，為她們娘三謀個生路出來。

  第二天一大早，龍依依趕著驢車去鎮上，這次她還帶上了龍瑾瑜。

  想著今日早點收攤，好帶著龍瑾瑜去醫館拜師學藝。

  就在村口的時候，龍依依看著後面杜芬芬也帶著兩個孩子還提著包袱坐上了同鄉人的驢車，並且還十分大方的給了人家十個銅板。

  「她去鎮上能有什麼事兒呢？」龍依依疑惑道。

  麗娘從旁解釋，「應該是回娘家探望爹娘吧，杜芬芬的娘家在鎮子上，從前也是個富戶。」

  龍依依疑惑皺眉，「有所耳聞。」

  杜芬芬和她那青梅竹馬的風流韻事還是她從馬嬸兒那聽說的呢。

  只是在她的記憶里，杜芬芬自從嫁來了龍家就沒回去過，逢年過節也都是在龍家。

  從來也沒見她回去探望過爹娘啊？

  龍依依搖搖頭，管她呢，只要不礙著自己做生意，杜芬芬她願意做什麼就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