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龍依依把泥土回填，澆上水。

  這一系列動作下來，她已經累得滿頭大汗了，趁著天色沒晚，她回去看了眼沸騰滾燙的麻辣燙鍋底。

  林秀蘭看著泡發好的木耳、竹筍、蘑菇等菜，問龍依依，「依依，這些全部都放進去嗎？」

  「對，都放進去。」

  龍依依接過了木盆，把裡面的菜全都倒了進去。

  「這能好吃嗎？」林秀蘭疑惑道。

  她還從來沒試過這種吃法，這麼多的菜放在一起，味道不會串嗎？

  有了餃子在前面鋪墊，林秀蘭接受起麻辣燙來也快了許多。

  龍依依看了眼鍋里單調的菜，在狹窄的廚房裡又找到了幾個土豆，龍依依把它們洗淨下鍋，一盞茶以後，濃郁的香味在小院子裡四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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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遭鄰里的人飯後出來閒坐，都被這股獨特的香味吸引。

  鄉野之人，大多人都吃的粗茶淡飯，連鹽都少用，更別說這些香料了。

  有人扒著龍家的院門，二房家的杜芬芬一見是同村的好友，連忙熱情問道：「李家嫂子，今天怎麼有時間出來走走？」

  「之前你說我的繡活有個地方繡的不好，你今天再幫我看看吧？」

  不下地的女人家多數都留在家裡幹些女工繡活來貼補家用，李家嬸子是龍水村有名的繡娘，她的繡品在鎮上能賣出讓人艷羨的好價錢來。

  還有好幾個大戶人家特意送了布料來給李家嬸子繡，奈何李家嬸子年紀大了，眼睛也花了，不能長時間刺繡。

  所以在村子裡收銀錢傳授繡活兒的手藝，更多的時候都在教這些婦人如何做繡活兒。

  林秀蘭和杜芬芬都算是李家嬸子的徒弟，只不過林秀蘭是因著龍秀才的關係才去李家嬸子那裡學了繡活兒，而杜芬芬則是看見林秀蘭去了，她也央求著要去。

  在某一個時間段里，鬧得龍家雞犬不寧，龍老太這才給她出了銀子，讓她也跟著李家嬸子一起去學刺繡。

  但林秀蘭出閣前就是大家的小姐，雖不是嫡女，但娘家人一視同仁教了她不少女工。

  跟了李家嬸子學習，也只是錦上添花，杜芬芬就不一樣了，她家只有她一個女兒，上頭有父母兄嫂照應著，嫁給了龍二生了一對雙胞胎更是在龍家被當成個寶。

  若非是她親自提出也想學刺繡，龍家人根本沒要求她學習過這些東西。

  她自己學得慢，又時時盯著林秀蘭，看她每天能繡多少帕子。

  看著林秀蘭拎著筐去鎮上賣，自己還在學穿針引線，總是暗自怨懟李家嬸子沒把真功夫交給自己。

  逢年過節，她給李家拎去的米麵就不少。

  杜芬芬看著人回過頭來，急忙拿著一布袋的茶葉，她知道李家嬸子愛喝茶。

  這次她一定得把李家嬸子留住，好好向她討教一番，畢竟繡活比種地來錢快多了。

  李家天天吃肉，還能把女兒嫁給鎮上有錢的商戶，兒子也進鎮上讀了書，讓她好個羨慕。

  這全因李家嬸子有一雙巧手。

  如今有財、有富也大了，杜芬芬不能把兩個人都留在家裡當一輩子沒本事的莊稼漢。

  她也要像龍秀才送謝清辭去讀書那樣，送龍有財、龍有富兩個人去讀書上學堂。

  眼下最缺的就是銀錢，原本都要湊夠一個人去學堂的錢了，龍依依這麼一鬧連錢也被分家分走了。

  杜芬芬這樣想著，心裡越來越厭煩龍依依，面上卻帶著笑招呼著李家嬸子。

  「來都來了，進來喝點茶吧？」

  哪知李家嬸子對她擺擺手，「喝茶就不必了，我昨天聽我家男人說秀蘭家做了什麼什麼餃子，他吃到了一個，那叫一個好吃。」

  李家嬸子兩手一拍，大肆讚美著，「麵湯也好喝，用的白面也不多，糙面也能做，關鍵是裡面的餡料是用山野菜做的，裡面像是放了……放了……」

  李家嬸子一時語塞，旁邊的人補充道：「放了豬油渣。」

  李家嬸子激動地只拍大腿。

  「對！就是豬油渣！吃著好像裡面放了豬肉一樣，一咬下去啊，只流油。」

  旁邊的人笑鬧道：「李家嬸子啊，瞧你說的，像你昨天吃到了似的。」

  李家嬸子一臉的追悔莫及，「昨天我忙著做飯，讓我家男人來問的怎麼孵雞蛋，我這不少走了一趟，沒吃到餃子嘛！」

  杜芬芬聽到這些話，立刻不樂意了，她扯扯嘴角，把自己那包茶葉收了回去，冷下了臉。

  還沒等她進屋，龍依依就推開了她家的門，來放放廚房裡的煙，這一推門就看見了自家院子外圍了一群人。

  「依依啊，今天你家又做什麼我們沒見過的好吃食了？」

  龍依依熱情地回答他們，「今天做了麻辣燙，大傢伙兒要不要來試試？」

  龍依依說罷又有些為難起來，「但是我今天做的不多，可能分給大家的會比較少。」

  李家嬸子第一個表態，「沒事兒，我們就喝口湯嘗一嘗，我們心裡有數，哪能耽誤了你們家吃飯呢。」

  杜芬芬看著自己一直想巴結的人直接帶頭進了龍依依家，氣不打一處來，進屋關上門就把特意買來的茶葉給泡了。

  自己端起來喝了一口，滿嘴的茶葉沫子，她「呸呸」兩口，又苦又澀還全是沫子，就這還花了她半兩銀子呢，比她以前喝的可是差遠了。

  這時候龍老二從水田裡回來，看著杜芬芬倒了泡好的茶水，急忙抬手去攔。

  「嘿！你這敗家子，你花了半兩銀子買來的茶葉呢怎麼說倒就倒？」

  杜芬芬懟回去，「都是茶葉沫子，這讓人怎麼下嘴？」

  龍老二被平白無故地沖了一下，想到自己在地里勞作一天，餓得前胸貼後背都捨不得吃帶去的乾糧，杜芬芬自己在家這麼浪費，他也火了。

  「你買的時候我就告訴過你，讓你別買別買，你偏不聽！」

  「如今買了你又不愛喝了又要倒了，真當自己是鎮上人家的千金大小姐了，知道我們家賺這兩個錢多不容易嗎？」

  龍老二捨不得剩下的杜芬芬倒剩的茶水，端起來一口氣喝了，就連杯子裡剩下的茶葉沫子也倒了點開水吹涼一併喝了。

  杜芬芬坐在長椅上看著龍老二，眉頭緊緊皺起，眼裡竟是嫌棄，她那青梅竹馬就從來不會做這樣沒有修養的事情。

  柳公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還考取了功名，若是……若是……

  她也不會落得這般田地。

  杜芬芬一腔怒火鬱結在心，白了龍老二一眼，「還不是因為你沒本事！」

  「掙點錢全靠著你那大哥，那個短命鬼活了幾年就走了，丟下這麼一堆拖油瓶來，連累著龍有財龍有富兩個孩子都不能上學堂讀書。」

  龍老二聽完杜芬芬的話，心頭一驚，「你瘋了不成？你讓龍有財龍有富這兩個小子去學堂讀書？」

  「你知道鎮上的學堂一年銀子要多少嗎？光是上學堂，一年就得三十兩銀子，更被說吃喝住，還有那些筆墨紙硯了。」

  龍老二愈發覺得杜芬芬是在異想天開，他也十分不理解杜芬芬，但他知道杜芬芬娘家是鎮上的，嫁來這窮鄉僻壤跟著他吃苦心裡不平衡是真的，他坐在杜芬芬的身旁安慰著。

  「孩子是得學會讀書寫字，不用他們考取什麼功名起碼要識文斷字，除了種地還能做個其他營生，但是要讀書也未必要上學堂。」

  杜芬芬聽著龍老二的話，心中怒火更甚，聞著他周身的汗水味和被曬黑的強壯手臂，心裡是嫌棄的很。

  眼前這人從哪裡看都不如她那青梅竹馬，要是柳公子，怎麼會不讓自己的孩子去讀書？

  杜芬芬嫌棄的往後靠了靠，離龍老二更遠了一些。

  龍老二全然沒發覺杜芬芬的小動作，還在勸著她。

  「學堂是鎮上大戶人家的子弟上的，如果只是想讀書，我們先讓龍有財、龍有富跟著謝清辭學學讀書寫字，先讓他們去試試，他們是不是讀書的料，如果他們有這方面的興趣，也有天賦，我們就是砸鍋賣鐵也得送他們去科考。」

  龍老二憨厚笑笑，抬手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我是沒有這方面的天賦，我也不要求兩個孩子有，只要做人正氣，不偷雞摸狗不敗家，等大一點就送他們去學個手藝，能養活自己妻兒就可以。」

  杜芬芬聽著龍老二的話，心裡憤懣不平卻也沒有辦法。

  一年三十兩銀子，除非龍老二在鎮上做工，自己的繡活兒能有李家嬸子的手藝。

  但要說把兩個孩子交給謝清辭，她是萬萬不樂意的，他謝清辭是個什麼人？

  沒有爹娘教養的野孩子，要不是龍秀才撿了他，還活不到今天呢。

  龍秀才去世了也沒見他能考個功名回來帶著龍家一飛沖天，說不準就像那隔壁村里五十年考不中的痴傻老人。

  再說，他家和大房一家的關係已經勢同水火，他們哪裡還願意教導龍有財、龍有富。

  杜芬芬冷哼一聲，「說你傻你還真沒長腦子，你去門外看看，大房一家現在在村里多受歡迎？你說一聲謝清辭就能教兩個孩子？你也不怕謝清辭給你把孩子教壞了。」

  杜芬芬翻了個白眼，龍老二端正坐姿，又拿出了整個龍家頂樑柱的作派。

  「他敢不教！」

  「我哥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是我大哥的義子，就算分家了也要叫我一聲二叔。」

  「一個半大孩子而已，還能反了天了？」

  杜芬芬瞟了一眼龍老二，心說要是他沒膽子，那這家也分不了。

  她心裡還是期盼著龍有財、龍有富兩個人能讀書，也考取個功名回來，那才是真的光宗耀祖。

  她也能進城去當個貴婦人，而不是在這鄉野之地，當個粗鄙農婦，每次娘家的表姐妹堂姐妹一來，不是穿金戴銀就是綾羅綢緞，只有她一身的粗衣麻布。

  杜芬芬的語氣軟了下來，「那你今晚就和大房的說去。」

  龍老二拍著胸脯保證，「放心吧，這事兒就放在我身上了。」

  再看大房一家，全然不知道二房家怎麼打著謝清辭主意的龍依依還在為大家分發著麻辣燙。

  幾個孩子吃不了多少，謝清辭給三房母女倆送去一碗後，剩下的大家都平分了。

  幾個同村人還有些意猶未盡的。

  龍水村民風淳樸，他們來龍家又吃水餃又吃麻辣燙，自然也不能白吃，很多人回家以後又來了第二趟，手裡提著自家在山上挖的野菜，還有去年曬乾的竹筍、木耳、乾菜等。

  送來的這些菜遠遠比龍依依拿出來做的菜多。

  儘管龍依依再三表示不會收大家的糧食，但還是有人放下了麵粉就走，完全不留給龍依依拒絕的機會。

  林秀蘭在這村里待的時間最久，來送菜的都有誰家，她都讓龍依依記了下來，正所謂禮尚往來，他們收了菜，日後也要在其他的方面還回去。

  龍依依把麻辣燙的做法教給了同村人，嘴都說幹了，還沒等她休一會兒，便看見了一個人。

  龍老二。

  龍依依對這龍老二沒什麼好感，只隱約在記憶里知道龍老二拿著原主爹給的錢娶了杜芬芬，這錢卻是打了水漂，再還不回來了。

  她這二叔也十分的聽杜芬芬的話，簡直唯命是從，杜芬芬讓他往東，他從不往西，一點都沒有自己思考事情對不對的能力，只一味的站在杜芬芬那一頭。

  只見龍老二敲完門就進來，「嫂子在家嗎？」

  林秀蘭看見龍老二過來了也是一愣，他來找自己做什麼？

  龍老二對著林秀蘭一招手，「嫂子，是這樣的，我們家龍有財龍有富也到了上學的年紀了。正好你們家謝清辭又是個讀過書的，我明天就把倆孩子送到你這，讓謝清辭教教他們讀書寫字吧。」

  龍老二自顧自地笑道，「反正他教你們家三個弟弟也是教，多教兩個也是教，又不費事，就這麼說定了啊。」

  林秀蘭急忙開口，「二弟，這事兒不是我能說的算的，這也要問問謝清辭他願不願意。」

  龍老二皺起眉，「你是他娘，你讓他教，他肯定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