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就算你永遠無法醒來

  醫生知道面對這種情況，病人家屬通常很難接受，所以他不再多說什麼，跟蘇雲琅擦身而過。

  蘇雲琅深吸了一口氣，她原本以為，自己會被壞消息擊垮，卻沒想到，聽完醫生的「宣判」，除了心尖微微疼痛之外，她漸漸接受了這一切。

  或許，她早已打定主意，不管秦桑變成什麼樣子，她都會不離不棄地守護著他。

  蘇雲琅微微沖祁警官欠了欠身：「祁警官，請您也回去休息吧，我會在這裡守護著秦桑。」蘇雲琅的眼神像兩股旋渦，深深地將外人隔絕在外。說不怨憤，那是不可能的，但以蘇雲琅的修養，她不允許自己對祁警官說出過分的話，所以她只是微微地欠了欠身，轉身去忙自己的事情。

  祁警官微微嘆了一口氣，心中閃過不忍。

  但他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只能承諾一句：「我以後會來看秦先生。」然後逃似的遠離蘇雲琅的視線。拒絕，這個女人讓他感受到了拒絕，蘇雲琅身邊有一道強大的壁壘，把她跟秦桑包裹其中，她不希望被打擾，更不需要別人的同情，她只希望，自己能跟秦桑一直在一起，希望在一系列大起大落後，能有屬於自己的世界。

  僅此而已。

  蘇雲琅靜靜守在秦桑的病床前，現在的時間是早上八點鐘，但蘇雲琅卻感受到屬於黑夜的寂靜。值班醫生告訴她，如果秦桑在48小時內還沒有醒來，那他就很難甦醒了。蘇雲琅手裡攥著秦桑的腦CT結果，她覺得，這比世界上任何一份文件都沉重。雲琅幾乎不敢看，秦桑左腦後側那一片大大的陰影，只要一眼，她的心就疼。

  蘇雲琅一直跟秦桑說這話，她希望語言能喚醒秦桑的覺知，達到48小時內清醒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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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得我們第一次結婚那天，我為了反抗你，曾經拿菸灰缸砸你的額頭。結果你一點都沒有憐香惜玉，不僅用暴力制服了我，還威脅別想逃出你的手心。」

  「蜜月？咱們哪有什麼蜜月呀？結婚第一個月，天天都在吵架，只要你距離我三米之內，我就忍不住尖叫，結果你買了一帖食用膠帶，無可奈何地封住了我的嘴。」

  蘇雲琅講著講著，竟沒發現，自己和秦桑之間的回憶，竟然有這麼多。那些被她遺忘的片段，像潮水似的件件襲來，雖然在當時看來，跟秦桑相處是一種無法忍受的災難，現在回想，才發現那「災難」是多麼珍貴，多麼讓人惦念。

  蘇雲琅的眼角掛了一滴淚，像一枚珍珠，也像一顆閃亮的星星。她說了一輪秦桑，又開始回憶秦野的事，含淚的目光，由悲傷而變得柔軟，如果說秦桑給蘇雲琅帶來的，是滿滿的惋惜，那麼與秦野共處的她，則充滿青春的，鮮活靈動的記憶。

  「阿野，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相遇啊？其實我最先遇到的是喬樂，不過喬樂那個人太聒噪了，我受不了他，就謝天謝地地逃到了你身邊。」

  「你從大一就開始帶壞我！說什麼你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平時最愛吃路邊攤。看著你興致勃勃擼串的樣子，我竟然傻傻地相信了，還擔心你的學費生活費，會像我一樣不夠花，阿野你說，你到底壞不壞？」

  「好了，我知道，你假裝普通人家的孩子，是不想讓我有太大壓力。阿野，跟你在一起的那段時間，是我最開心。最高興的時刻，我多麼慶幸自己遇上了你，是你，讓我初嘗到愛情的滋味，是你，讓我開始喜歡這個世界。」

  「所以，你快起來啊！快看一看我，期待著我們孩子的出生，哪怕你笑話我，覺得我愛哭鼻子也無所謂，至少讓我在你身邊，讓我一直陪著你……」

  蘇雲琅說著說著，忍不住哽咽了。或許在醫生和祁警官面前，她還能裝出大方淡然的樣子，可是一旦剩下她和秦野兩個人，她就瞬間變成了受委屈的小女孩，她口上怪著秦野，並不是真的埋怨他，而是希望他快點醒來，不要讓自己再受煎熬……

  雖然蘇雲琅用了很多辦法，警方和醫院也盡了最大努力，但在黃金48小時過後，秦桑依然沒有順利甦醒。每個人都安慰著她，提醒她注意身體和孩子，秦桑還年輕，身體底子好，他掛念著她，一定不捨得留她一個人。

  對於大家的安慰，蘇雲琅一律笑著接受了，好像她真的被說服，相信明天是光明的一樣。實際上，蘇雲琅清楚地知道，秦桑在48小時沒醒，之後醒來的概率，就越來越渺茫了。

  她必須認清這個事實，並且接受它，是的，她怎麼會不接受呢？秦桑的一切，她都會原封不動的接受，因為她們本來就是夫妻，早已血乳相融，共同分擔著命運的一切。

  顧湘來醫院看過她幾次，接著是喬樂和穆子易，顧湘每次來，都忍不住數落她一頓「蘇雲琅，你已經幾天沒合眼了？快去睡覺！什麼？你還敢瞪我？告訴你吧，如果只有你自己，我才懶得說呢！但你還懷著孩子，就算不為自己想，也要為了寶寶的安全，這個孩子已經經歷過太多，遭受過太多苦難了！」

  是的，孩子已經經歷過太多，遭受過太多苦難了。蘇雲琅每每想到寶寶，心中就湧起一股不可思議的感覺。寶寶的到來非常突然，甚至不是一個很合適的時機，但她（他）就是在她體內，漸漸地紮根生長了。

  這個孩子很頑強，甚至比她想像中還頑強，當作為母親的她想放棄的時候，她總能感覺到，寶寶在輕輕踢著自己，她（他）好像在說，加油，爸爸一定會醒來，我們要用最大的耐心期待著他，期待與爸爸團聚……

  每當想到這點，蘇雲琅瘦小的，快要被掏空的身體，就又一次挺了過來。

  蘇雲琅本以為，時間會這麼漸漸流逝下去，甚至，這也是某種方式的白頭偕老。但她沒有想到，醫院裡突然來了一位訪客，而那位訪客，將現有的一切又一次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