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曾經的我們

  秦雄看著秦野，輕輕點了點頭。

  孫媽很利落地來到秦雄身後，把他推到了一樓房間裡。很巧的是，這正好是秦桑之前的房間，房間裡堆滿了書，文件，唯一一個跟健身運動有關的，是架子上的增肌啞鈴。

  秦野一直站在秦雄面前，這樣的他，給人居高臨下的感覺。秦野認真看了秦雄一會兒，終於慢慢地說：「爸爸，這一切悲劇，都是你造成的。」

  秦雄突然瑟縮了一下，因缺乏運動而肥胖的身體，變得輕輕一顫。秦雄的頭髮白了很多，因為他不常出門，所以並沒有費心染過。

  秦野接著說：「如果三十年以前，你沒有迷上林淑琴，我媽媽（顧宛如）就不會死，同樣的，假如我有哥哥和弟弟，他們現在都會健康快樂地活著，而不是長眠底下，成為一副枯骨。」

  秦雄的手緊緊抓著輪椅扶手，激動地想說什麼：「你不明白——你，你不會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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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雄說話的速度很慢，好像每一個字，都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好，那你慢慢說給我聽。」秦野說，「把你的理由，你的苦衷告訴我聽。」

  秦雄愣愣地看著秦野，在這張年輕的臉上，他仿佛看到了年輕的自己。

  但秦野並不是他，年輕時候的他，比秦野要荒唐很多。但秦雄本質並不壞，他只是討厭家庭束縛，討厭家族為他安排的女人。

  顧宛如，那個真正的大家閨秀，她的一言一行，都是最標準的淑女典範。但秦雄看在眼裡，就是喜歡不起來。

  或許多給他一點時間，或者，顧泯逼得不那麼緊，不把顧宛如強加給他，大概，他會慢慢愛上她的。但秦雄終歸沒有愛上，他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喝酒的頻率越來越高，終於，在一個宿命的黃昏，他遇到了林淑琴。

  年輕時的林淑琴，也跟現在完全不一樣，所以，她才能吸引到號稱花花公子的秦雄，讓他為自己駐足。林淑琴是活潑的，假如顧宛如是一朵安靜的白蓮，她就是一叢熱情的太陽花。

  秦雄第一次見到林淑琴，就被她騎馬的英姿深深吸引，那女子雙腿修長，健美的身體昭示著，她是世間最不可多得的尤物。

  秦雄熱愛馬術，他也喜歡縱馬奔馳，熱情大方的林淑琴。他幾乎一頭栽了進去，像任何莽莽撞撞的年輕人一樣，義無反顧地獻身於愛情。

  從一定程度上來說，林淑琴是被蒙蔽的。最開始，她並不知道秦雄有妻室，等知道的時候，又為時過晚。他們只能深深地陷了進去，即使知道是萬丈深淵，也因此義無反顧。

  可是，他們遭到的反對太多了，林淑琴，受到的委屈也太多了。她其實也只是個懵懵懂懂的少女，還不太會處理這一切，但命運推著她懷了孕，又推著她被顧泯譏諷，讓她被所有大家族排斥。

  一切的到來，都是這麼猝不勝防，林淑琴根本沒時間反應。所以，這便加速了林淑琴的變化，原本，她並沒有向秦雄要求什麼東西，甚至覺得，即使世情不允許，只要他們能相守就好。

  但是漸漸的，林淑琴不這麼想了。她開始為自己爭，為秦桑爭，甚至對顧宛如，產生了烈火一般的嫉妒。不爭就只有死，林淑琴已經不是那個天真善良的小姑娘，在很多年的壓抑生活中，她迅速腐壞了。

  但就算這樣，林淑琴依舊對秦雄很好，秦雄對她的感情，也三十年沒有變過。

  不得不承認，比起顧宛如，林淑琴更像秦雄的妻子。她把所有關注放在秦雄身上，事事以秦雄為先。

  但是顧宛如做不到這一點，她一直是驕矜的，跟人保持著疏離的距離感。秦雄無法想像，多年後自己中風癱瘓了，顧宛如在身邊照顧他的樣子。

  但林淑琴就會在他身邊，給與他最需要的關懷和溫暖。他不嫌棄他的遲鈍，甚至對於他呆滯的笑，都會回報暖心的笑容。

  不管他身居高位，還是跌落谷底，她一直陪伴著他，不離不棄。

  而他，也會這樣對她的。

  秦雄不是瞎子，他也知道，林淑琴有很多缺點，甚至做了很多不可饒恕的事。但他只有她了，繁華落盡，劇集散場，陪在他身邊的，只有她一人而已。

  秦雄渾濁的雙眼裡，罕見地閃爍著光芒：「我們——也曾年輕過，我們——也曾愛過啊——」

  秦野定定地看著秦雄，或許全世界的愛，都是可以相互通感的，所以從一定程度上說，他可以理解秦雄和林淑琴之間的感情。但秦野仍然覺得，秦雄是個極度自私的人，他以愛的名義，囚禁並捆綁了三個人，因為他的愛，還有更多人會遭受不幸……

  甚至秦桑大多數不幸，也是由秦雄和林淑琴造成的。

  「爸爸，我把她帶到你身邊了，請你看好她。」秦野淡淡地看著秦雄，眼睛裡有幾分憐憫的味道，「我答應過哥哥，會善待他的母親，但我的善待，也有一定底線，假如她再做出傷害琅琅，傷害我們孩子的事情，我絕不會饒恕她的。」

  秦野說完了就要走，絲毫不想在老宅停留。但秦雄哀哀地叫住了他，他喊他：「小野——」

  秦野回頭。

  秦雄再也不是那個雷厲風行的，令人害怕的爸爸了，他縮在輪椅里，像一個肥胖的可憐蟲。

  曾經做過的錯事，都會得到報應的。所以，秦野一點都不想懲罰林淑琴或秦雄了，命運，已經為他做出了裁決。

  秦雄顫顫地對秦野說：「爸爸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哥哥……」

  如今他能說的，就只有一句對不起。

  秦野抬腿，義無反顧地走出門去，孫媽在偷聽，門廳里的林淑琴，又討好地、怯怯地看了他一眼。

  這就是他生活了二十年的秦家，這就是他的父親、繼母。

  雖然這已經千瘡百孔，像一幕荒誕的滑稽戲，但他還是會拼勁全力，用自己的生命守護它。

  命運，請到來吧！他會與顧安東拼死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