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人格轉換

  又下雪了。

  穆子易走到醫院門口，雪花無聲地落在他身上，顯得那麼溫柔。營救秦野的那天，天上就下了很大的雪。當時，他們處在一片夜的黑暗之中，拼搏著，摸索著，不知道前方會發生什麼變故

  穆子易看著晦暗不明的天色，頓時恍然大悟。

  他突然明白了，秦野為什麼會撒謊，把一些本該秦桑謀劃的事情，招攬到自己身上。秦野在尋求蘇雲琅的認可，他迴避著自己脆弱不堪的人格，試圖在雲琅心中塑造光明無垢的形象。

  穆子易仿佛看到一條無形裂隙，在蘇雲琅和秦野之間橫塹。蘇雲琅和秦野，都在盡力隱瞞著對方，曾經親密無間的愛侶，終於也有了離心離德的時候。

  嘻嘻哈哈的穆子易，眼中罕見地閃過一絲憂慮。

  與此同時，VIP病房。

  秦野倚在病床上，蘇雲琅僵立在門口，這樣的姿勢，讓他們像一對互相敵視的敵人。凝重的空氣，在兩個人之間緩緩涌動……

  蘇雲琅最先開口，她道：「阿野，你怎麼會這麼想？」

  秦野探究著蘇雲琅的表情，他覺得這不是錯覺，雲琅臉上的確有一絲淡淡的落寞。「琅琅，我離開的這些年，你愛過哥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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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問出了口。早在剛醒來的時候，秦野就想問蘇雲琅這句話。

  因為他知道，秦桑早已深深愛上了蘇雲琅，那當他夢想成真，兩人結為夫妻後，秦桑對蘇雲琅一定百般寵溺，千般呵護。當然，秦桑的愛一定很含蓄，但像蘇雲琅那麼聰明的女孩子，她一定漸漸察覺了這一切。

  兩人如何相知，如何相愛，如何在時間大幕中，漸漸包容彼此……秦野可以想像到這一幕一幕的場景，雖然這場景如此刺目，如此讓人難接受……

  秦野心中還存有僥倖，那就是雲琅並沒有愛上秦桑，一切都是自己的杞人憂天。他靜靜的，期待又忐忑地等著蘇雲琅回答，蒼白的手抓緊被單，泄露了他的緊張。

  蘇雲琅淡淡地笑了：「阿野，你才剛剛甦醒，不要想這麼多費神的事情。我叫護士來為你量體溫，你先睡一會兒吧。」

  秦野眼中閃過一絲失落，他知道，蘇雲琅在迴避自己的答案。但秦野的確非常累了，他的眼皮越來越沉，渾身止不住睏倦。

  蘇雲琅為秦野搖下病床，又幫他拍軟了枕頭，女人纖細的天鵝頸，正對著秦野的鼻尖。終於，在安定人心的馨香中，秦野漸漸睡了過去。失去意識前，他心裡想的是，琅琅不管你心裡的是誰，哥哥和我，我們都愛你……

  蘇雲琅為秦野做好一切，像被抽乾所有力氣似的，跌落在柔軟的座椅上。VIP病房裡的溫度非常適宜，蘇雲琅卻覺得渾身都冷，她伸開雙臂，緊緊抱住自己。

  蘇雲琅多麼希望，這只是一場夢。秦野歸來，像只有夢中才發生的事情，可他就這麼真實的、殘忍地出現在她面前，她無力抵抗，甚至不能說一個不字。

  蘇雲琅只能笑著，笑著感動，笑著哭泣，笑著感恩這一切，只要她表現出一絲一毫遲疑，都像是大逆不道的事情。秦野回來了，作為愛人，她怎麼能悲傷，怎麼能猶豫，怎麼能不想相信呢？就算別人會原諒蘇雲琅，她，也不會原諒自己的！

  可是秦野回來，就代表，秦桑要走了啊！

  蘇雲琅承認，最先知道多重人格的消息時，她的確是又震驚又高興，心中充溢著滿滿的喜悅的。但漸漸地，蘇雲琅感受到了不對，秦野歸來的熱潮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失去秦桑的恐懼。

  準確的說，並不是失去秦桑，而是失去秦桑的「人格」。

  蘇雲琅從沒有意識到，四年之前，秦桑曾這麼卑微、這麼壓抑地愛過自己。聖經上說，人都是自私的，愛一個人，是為了讓別人也愛自己。只有神的愛，才是最無私的，難道秦桑對自己的愛，是神聖的「神之愛」嗎？

  現代都市，連人與人之間的喜愛，都是那麼難得。又有哪個女人會像她一樣，收穫珍貴的神之愛呢？

  可惜，蘇雲琅既是幸運，又是不幸的。一方面，她從沒有機會回應秦桑的愛，另一方面，四年來，她的感情竟然寄托在一個「人格」身上，這不是很令人匪夷所思，又讓人難以相信的嗎？

  蘇雲琅自己也是學心理學出身，知道分裂出來的人格，大多是不健全的。但明知道是陷阱，她仍然深陷其中，就在剛剛，顧湘她們還在的時候，蘇雲琅不止一次希望，希望秦野在說一個大笑話，他不是秦野，就是秦桑，她「愛了」四年的秦桑啊！

  蘇雲琅陷在椅子裡，糾結了一個多小時。她覺得，自己也快要被折磨成人格分裂了，假如她也可以分裂，一半愛秦野，一半愛秦桑，這樣多好！

  其間護士來換了輸液袋，蘇雲琅跟護士小聲說了幾句話。她們的聲音非常輕，但就算這樣，卻仍然叫醒了秦野。護士換完後正要走時，秦野突然睜開了眼睛。

  蘇雲琅被嚇了一跳，不過，她很快換上了溫柔、耐心的笑容：「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嗎？」

  秦野定定地看著他，黑湛湛的眼睛裡，有很多她看不懂的東西。大概沉默了半分鐘，秦野才啞著嗓子問：「我這是在哪裡？」

  蘇雲琅一愣，臉上一片愕然：「怎麼了阿野？你現在在醫院啊，在追擊施宏強的過程中，你受了很重的傷，這些，你都忘了嗎？」

  秦野陷入沉默，好像在思考她這句話的真實性。蘇雲琅覺得很怪異，但她說不出哪裡不對。又過了半分鐘，秦野終於開口。

  不過他的話語裡，帶著幾分冷淡，幾分恍然大悟的淡漠。秦野問：「琅琅，你剛才叫我什麼？」

  阿野。

  剛才她對他的稱呼是——秦野。

  蘇雲琅驚愕地後退一步，終於意識到了哪裡不對。

  面前這個冷漠淡然的男子，是秦野的五官，秦野的聲音，卻不是秦野的靈魂。

  他是她最熟悉的，也最陌生的伴侶，他是——秦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