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 命,由我由天?(四)
2024-06-16 08:58:55
作者: 莫小莫
男人的表情淡淡的,說出來的話也是絕念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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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念看著眼前的男人,忽有一種來自於本能的懼怕。
他的喉間輕動,最後「切」了一聲,不再看男人,而是繼續喝酒。
他把孟雅之給她的銀子全都用來買酒。
辛辣的味道滑過喉嚨,剛開始的時候是刺激的味道,嗆得他直咳嗽。
後來漸漸習慣,眼前的景象也越發模糊。
再後來……
便是喝到麻木,沒有感覺。
酒一杯杯灌下去,絕念終是沒了醒著的力氣。
酒碗被他仍在地上,發出清脆聲響,化作無數碎片。
他倒在桌子上,側過臉,唇瓣張開,只喃喃喚了一個名字——雅之……
一個他沒有資格說出口的名字。
他不知自己睡了多久。
他醒來時,是白天,但天灰濛濛的,是看不見陽光的日子。
他睜開眼,頭痛欲裂。
他的頭很重,意識還是混沌的。
他緩緩睜開雙眼,見那個在他隔壁桌喝酒的男人就坐在他的身邊。
男人的眼睛看著遠方。
他看著男人,右眼皮跳的厲害,狐疑道:「你……」
男人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邊,做了一個噓聲的動作。
絕念奇怪,身後忽傳來巨響。
他回頭,看見身後的景象,眼睛睜大,不能言語。
他所在的酒館早已人去樓空,掌柜和店小二不知去了何處。
而在他的身後,吳國京城的城牆已殘敗不堪,一看便知經歷了一場戰爭的浩劫。
百姓流離失所,胡國的鐵騎踏平了吳國最後的土地。
這世上,再沒有吳國了。
皇宮……
絕念想起什麼,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他的座椅後退,發出很大的聲響,但絕念根本就沒有時間去顧念這些事情。
他的心顫悠得厲害,他的心裡只有一個名字。
公主!
雅之!
他離開酒館,瘋狂地向著京城的方向跑去。
他穿過人群,看著亂做一團的街道。
胡國人在發放新的政策。
奴隸在歡呼,貴族也被踩在腳下。
京城中為了慶祝公主大婚掛上的紅綢緞,被撕碎,被燒毀,被鐵騎踩在腳下,儘是污泥。
絕念顧不得這些。
他只想知道,皇宮如何。
他瘋狂地跑,不顧寒風凜冽,不過周遭人的嘶吼,不顧街上侍衛的阻攔。
他終於停在了吳國的皇宮前。
曾華貴奢華的宮殿,早已在昨日的一把火里化為灰燼。
有忠誠的宮女太監跪在一旁哭著。
絕念的雙眸無神,只怔怔看著眼前的灰燼。
在宮女和太監的抽噎聲中,絕念混沌地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項城悅所有的行為從一開始就是別有用心。
孟雅之說的沒錯,項城悅是蓄謀已久,可項城悅蓄謀的,卻不是孟雅之,而是整個吳國。
項城悅製造了一次又一次和孟雅之的偶遇,又成為當科狀元,作出種種深情,讓吳國的皇上同意將孟雅之嫁給他。
成親之日,吳國沉浸在快樂之中,又怎知項城悅和胡國人早已串通一氣。
新婚之夜,項城悅為胡國人打開了吳國京城的城門,最後一道屏障被破。
胡國人衝進了京城,吳國,沒了……
而吳國的皇上誓死不肯投降,便在這皇宮中燃起了熊熊的大火,將所有的一切都燒得乾乾淨淨。
包括那片梅林,包括絕念練劍的地方,包括梅香公主的宮殿。
當然,也包括,孟雅之……
在街道上巡邏的胡國士兵看到了絕念腰間的劍。
他偷偷上前,準備先下手為強,送絕念去西天,以絕後患。
不過,他的劍還沒有落下來。
一把扇子上的利刃刺穿了他的心臟。
他倒在地上,死了。
絕念站在那裡。
他聽到了這一切的聲音,卻沒有回頭看。
他又聽到那個酒館內男人的聲音,依舊是淡淡的,就像是再大的石頭也激不起波瀾的水。
那男人道:「原來,京城裡的毀滅比城牆更嚴重。」
絕念看著宮殿的廢墟眨了眨眼睛。
他的眼睛是紅色的,「你早就知道,會變成這樣。」
男人頷首,「嗯。」
絕念手中的劍出鞘,劍尖抵在男人的咽喉上。
男人未動,只站在那裡,毫不慌亂。
絕念的眼眸輕動,目光掃過地上的屍骸。
他將劍收了回來,對著男人問道:「你是誰?」
男人的扇子收好,抬眸看著絕念。
好看的唇瓣輕啟,「凰西國,容錚。」
那一日,吳國亡,絕念隨著容錚去了凰西國。
他變成了容錚身邊最鋒利的那把刀,而容錚要付的價錢,是項城悅的性命。
三天之後,有人發現項城悅暴屍荒野。
可胡國已經吞併了吳國,早已不在乎當初的棋子是死是活。
他們將吳國的京城變成了胡國的一部分,野心繼續擴張,開始在凰西國的邊境挑釁。
吳國的百姓,也漸漸回歸了往日的生活。
除了換了一個統治者,其他的事情好像都沒有任何變化。
奴隸還是奴隸。
貴族還是貴族。
只是,奴隸和貴族的命,都不好。
絕念不苟言笑,只跟在容錚的身邊,忠心耿耿。
偶爾雪夜,見梅花開放,絕念還是習慣提劍砍斷一枝梅花。
只是他知道,那個討厭梅花卻被迫冠以名字的人,不在了。
凰西國的制度和吳國不同,身份尊卑也沒有那麼明顯。
可待在容錚身邊,每日做事卻不漏痕跡。
絕念忽然想起許多年前孟雅之說過的那句話。
奴隸也好,貴族也好。
人生在世,儘是束縛和哀傷。
所謂命運,便是無數的枷鎖囚禁起的傀儡。
身為奴隸的絕念是身不由己的。
身為公主的孟雅之同樣是。
身為王爺的容錚呢……
上天沒有給人定下命運,只定下了不幸。
絕念一直忠心耿耿,幫容錚做所有的事情。
只是他不相信愛情,也不相信承諾和上天註定的姻緣。
因為曾經他本可以再努力一些,努力勸說那個坐在銅鏡前的女孩,不要嫁。
他本可以在她新婚的那一天,陪在她的身邊,幫她注意周遭不正常的場景。
他本可以……
可他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