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忍氣吞聲

  林莜收了收快要掉到地上的下巴，心裡一個勁兒的在告訴自己：我剛剛沒有幻聽，這傢伙確實是主動開口要跟她去看看姐姐的……

  心道這一百萬的後勁兒竟然這麼大？

  早知道她剛剛應該趁熱打鐵，厚著臉皮拉著他去醫院讓母親見一見的。

  但此刻，因為擔心姐姐，林莜顧不上腸子悔的發青，點了點頭：「好，那我們上去！」

  因為著急，林莜步伐加快了很多，就連人高腿長的陸崢寒都被她甩落後了一大截。

  下了電梯，林莜就見姐姐家的入戶門敞開著。

  

  裡面傳來陣陣刺鼻的煙味兒，還有幾個孩童吵鬧的聲音、電視的聲音，以及那個熟悉的大嗓門陰陽怪氣的指責聲：

  「我兒子馬上就下班了，上個班賺錢養家容易嗎？回來連口熱乎飯都吃不上！」

  林莜一聽，瞬間就火冒了三丈，她原本嬌俏柔和的包子臉，立刻覆了一層冰碴似的，又冷又冰。

  但她沒忘記陸崢寒還跟著。

  顯然這種尷尬的情況下，他是不適合再跟自己進去的了。

  因為現在陸崢寒跟自己的關係，還沒有熟到能同自己一起面對姐姐婆家那幫極品的程度。

  偏了偏頭，看向他，正想找個藉口讓他先下去，自己進去就可以。

  陸崢寒卻清清嗓子率先開了口：「我有東西落車裡了，要不，我去拿，順便樓下等你？」

  輕易就化解了林莜的尷尬。

  林莜忙道：「好的，那你先下去。」

  扭頭走向姐姐家門口。

  林莜看到了令她忍不住窒息的場景……

  林莜知道，以前，姐姐帶喜喜時，總會給喜喜單獨圈出來一塊區域，裡面鋪上乾淨的爬爬墊，讓喜喜在裡面可以盡情的爬來爬去玩玩具。

  這樣的話，除了爬爬墊那塊區域扔滿了玩具，別的地方都被姐姐打掃的乾乾淨淨的。

  但此刻，原本用來圈著爬爬墊的圍欄被推倒在了一旁，墊子上踩滿了大小不一的腳印，玩具更是被扔的整個客廳哪哪兒都是。

  電視機的聲音還開的震天響，茶几上的瓜子皮兒堆成了小山。

  而喜喜，正仰著臉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著，被三個比她大的小女孩圍著搶玩具，那場面堪比強盜進村。

  喜喜年齡本就比她們小，人數上更是占據著劣勢，眼看玩具都被那三個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小女孩兒給搶走，喜喜哭得更狠了，其中一個小女孩見喜喜哭，揚著手就要去推喜喜。

  直到這時，林莜也不見有人過來管管。

  她喉間哽了一口氣，沖了過去，將哭嚎的喜喜一把抱起，瞪了那個揚手的小女孩兒一眼，又將那三個小女孩手裡從喜喜那搶走的玩具都奪了回來，全部塞給了喜喜！

  這一奪，那三個小女孩兒也嗚哇哇哭了起來，林莜冷眼看著，再一轉身，才看到姐姐正在廚房裡忙碌，廚房的玻璃門是關著的，而姐姐是背對著客廳的。

  再加上電視聲音的影響，所以姐姐才沒發覺剛剛喜喜已經被欺負哭了吧。

  在廚房的還有一個中年婦人的身影。

  那中年婦女，應該就是姐姐的婆婆——她見過幾面的李菊香。

  此刻，李菊香的大嗓門還在喋喋不休從廚房傳出來：

  「……哎哎哎？拌個黃瓜怎麼倒這麼多香油？！我兒子賺多少錢能夠這麼敗的？還有那魚一定要蒸嫩一點兒，翠萍點明了要吃嫩的！她跟你二弟馬上產檢就要回來了，快蒸上啊！哎呦，手腳麻利點兒，言之也馬上要下班了，這一大家子都等著吃飯吶~」

  林莜咬著牙，抄起茶几上的遙控器將電視「啪」一下給關了！

  沒有了電視這個嘈雜的背景音，四個孩子的哭嚎聲頓時顯得格外清晰刺耳，不過，這其中，喜喜的哭聲最為撕心裂肺。

  廚房內的林鳶估計也聽到了不對勁，猛轉過身來，跟林莜的視線碰了個正著。

  當然，林鳶一定也看到了正縮在林莜懷裡委屈的皺著小臉哭的喜喜。

  她當即放下鍋鏟，拉開推拉門從廚房出來。

  「莜莜你來了~」張開雙臂就要去抱喜喜，聲音里醞著心疼，「喜喜怎麼哭了？！」

  林莜抿了抿唇，看了那三個女孩兒一眼，眼神中鋒芒閃現：「我過來的時候，看到他們正在搶喜喜的玩具，都要對喜喜動手了。」

  林鳶視線掠過她們，又掃過整間凌亂的客廳停留在那張髒亂不堪的爬爬墊上，再一看敞開的入戶門。

  剛剛她在裡面做飯時，叮囑了婆婆在外面看好這四個孩子的，可婆婆不放過一絲一毫教訓自己的時間，放下四個孩子，跑到廚房「指點」個不停。

  所以這一會兒的功夫，外面沒人照看，客廳變得髒兮兮的不說，幸虧是妹妹來了，要不然這幾個孩子欺負了喜喜也沒人管。

  最最過分的是，敞開了入戶門沒一個大人看著，萬一這幾個孩子自己跑出去了怎麼辦？！

  她雖心裡生著氣，但卻只是敢怒不敢言，還沒說什麼，廚房內的李菊香已經擠著臃腫的身子從廚房裡鑽了出來，手裡還攥著一把剛嗑完了的瓜子皮，將瓜子皮往茶几上胡亂一扔，抬手護在了三個孫女面前。

  張嘴就開始嚷嚷：

  「這不林莜嗎？怎麼說話呢？招弟、盼弟、來弟從小就是我帶大的，乖著呢！怎麼可能對她們的小妹妹動手！再說了，喜喜這麼多玩具，分給三個姐姐玩玩兒怎麼了？！」

  隨後又陰陽怪氣補了一句：「我老太婆沒什麼文化都還知道『孔融讓梨』呢！瞧小喜喜被教育的呦，自私自利的也不知道隨了誰了！」

  林莜被這話激的直接咬緊了牙關。

  不用想，李菊香後面那句話是指桑罵槐呢，明面上是說喜喜自私，其實是在指責姐姐不會教育孩子。

  林莜看著姐姐，見姐姐臉色唰地一下白了，嘴唇都隱隱有些發抖，她知道，姐姐一定也是被那陰陽怪氣的譏諷給氣到了。

  一直以來，林莜為了姐姐的婆家人能好好的善待姐姐，從來都是對他們笑臉相迎，但顯然，她越是放低姿態，他們越是輕視姐姐。

  可沒辦法，只要姐姐還想繼續跟許言之過下去，那麼她就要一直竭力維持著這種單方面的「和睦客氣」。

  不然，姐姐的日子只會更不好過。

  她忍下心中怒氣，朝李菊香點了點頭，從牙縫裡擠出了兩個字：「阿姨。」算是打了招呼。

  林鳶也朝李菊香擠出了一絲笑容，放低姿態，解釋：

  「媽，玩之前我都把喜喜的大部分玩具都分給了招弟盼弟和來弟的，喜喜也有給三個姐姐分享的，可能是小孩子新鮮感過了，就想都嘗試嘗試，沒事的，她們想玩那就玩吧。」

  林莜呼吸一窒，朝林鳶遞了個眼神。

  林鳶朝她輕輕搖了搖頭，跟李菊香說了一聲後，便拉著林莜去廚房拿薺菜。

  迎著李菊香得意的目光，林莜咬著牙跟著姐姐進了廚房。

  一到廚房，林莜便湊到林鳶身邊小聲道：「姐？我剛剛聽她說，姐夫二弟一家也來了，他們怎麼都過來了？」

  林鳶從冰箱裡拿出一袋薺菜，低聲回應：「你姐夫二弟的媳婦翠萍懷孕了，過來產檢，住幾天就回去了。」

  林莜聽姐姐說過許言之兄弟家的一些事，驚訝道：「都生了仨了，還生呢？再說，他們不是生孩子從來不產檢嗎？」

  林鳶看了一眼客廳，用更低的聲音道：「這次在縣城私人診所查出來是男孩，一家人都重視，所以才要來市里大醫院產檢的。」

  林莜恍然大悟，「哦」了一聲。

  是了，那樣重男輕女的一家人，終於要添一個男丁了，怎麼可能不重視？

  林莜隱隱有些擔憂：「姐，那他們又逼你生二胎了嗎？」

  林鳶猶豫了一下，點點頭，隨即笑了笑：「沒事，姐跟他們說，我身體還沒徹底恢復，再拖拖唄。」

  林莜嘆了口氣。

  當初姐姐生喜喜時大出血，元氣大傷，那一晚，是林莜心中最不願觸及的噩夢。

  林莜扯了扯唇角，握住了姐姐的手：「姐，你這幾天累不累？」

  其實，她是想問：姐，這樣的家庭，你真的還要繼續跟許言之過下去嗎？

  但她在姐姐落在喜喜臉上的目光里，看到了仍未泯滅的希望和憧憬。

  她猶豫了，真正想問的話在嘴裡打了個轉，便咽了回去。

  林鳶搖搖頭，看著喜喜輕輕笑了笑：「不累，他們過幾天就回去了，熬也只是熬這短暫的一陣子。」

  林莜嘴唇囁嚅兩下：「你跟姐夫最近怎麼樣？」

  林鳶逗弄著喜喜的手頓了頓，眼底的光芒微不可察的黯了黯：「挺好的啊。」

  林莜盯著姐姐的眼睛，她不想戳穿姐姐，低聲道：「那就好。」

  林鳶迅速將情緒平復下來，想起來什麼似的：「對了莜莜，你怎麼跟崢寒出來租房住？他家不能住嗎？」

  林莜頓了頓，將來時就編好的說辭說了出來：「他家小，一大家子住起來有些擠，我跟他剛結婚，出來租房住還能過過二人世界嘛~」

  其實，林莜到現在為止只知道陸崢寒家裡有個陸老爺子，他家門朝哪兒她都不知道，他別的家人，她也見都沒見過。

  但她也不想打聽。

  反正一年到期就離婚，她完全沒必要去試著融入他的家庭。

  林鳶聽林莜這樣回答也沒多說，只囑咐林莜好好過日子。

  兩人從廚房出來，喜喜掙扎著要下來玩，林鳶便將她放到了地上。

  林莜捏了捏喜喜的小臉逗弄了一下，拎著那袋薺菜正要走，卻聽坐在沙發上嗑瓜子的李菊香陰陽怪氣的開了口：「哎呦喂，空手來的滿載而歸，這趟來的可真是划算呦！」

  林莜的腳步一下子焊住。

  她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李菊香這話是說給自己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