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霜凍暴雪

  天邊的車隊逐漸接近地平線，然後一點一點被地面吞噬，直到最後徹底沒了蹤影，沐星兒望著空空的遠方，又是一陣的失神。

  這次一別，又不知何時才能和歐陽宵再見上一面，沐星兒心中一陣苦笑，既然自己不願然跟他走，怎麼人家剛離開，又幻想和人家在見上一面呢？

  這次留在南趙國，不為別的，就為澄清自己那「禍國妖女」的罪名，至於怎麼澄清，沐星兒心中也沒有屬。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逃避，不能和歐陽宵一起離開——那樣的話，如流水一般無孔不入的流言，還是會尾隨他們傳到晟國去。她不想讓歐陽宵到時候再為自己的事情作難。

  但願流言止於智者吧！沐星兒祈禱起來……

  殘陽血紅，映的天際一陣光明，這是臨了前的迴光返照嗎？沐星兒心中又是一陣感傷，但她也不知道為何所傷懷。

  秋風陣起，吹得衣襟獵獵作響，沐星兒突然感到一陣惡寒，緊接著又是一個噴嚏。看來前一段生病還是沒有好徹底，這點小風都有點禁受不住了，她無奈的自嘲起來。

  ……

  說是春月閣，談起來只是一個窯子，但是它面積卻有不小，閣樓後面還有一個不大不小的花園，裡面植有不少名貴植物，這在南趙國青樓中也是數一數二的美景。

  

  雖然現在已經臨近深秋時節，奈何南趙國地處吳越，只要不來場霜凍暴雪，這裡的氣候還是比較溫暖了。因此那些嬌貴的花兒還在猶自盛開，只是不復夏天的盛況罷了。

  正所謂朝霞不出門，晚霞行千里，前一天的晚霞可謂是燃燒了半邊天，那叫一個紅啊！所以今天也就是晴朗天了，雖說不是艷陽高掛，但是暖日曬在人身上，也是舒服得很……

  空月已經能下地走路了但是還是行動不便，身上的傷口恢復的很是迅速，再加上老鴇的盡心照料，這場病倒把他養的白白胖胖。

  老鴇的房間雖說採光極好，但是也不得這露天的後花園。所以為了讓空月能夠曬曬太陽，老鴇就在後花園置了一張躺椅，專門讓空月在這「養尊處優」。

  品著口中酸甜的葡萄，空月眯著眼睛，看著那耀眼但不奪目的太陽，心中直呼爽快……

  他還從來沒有被別人這麼貼心的伺候過呢！小時候家裡窮，吃了上頓沒下頓，父母哪有時間給他弄葡萄吃，更別說讓他曬太陽了，丫的，現在就趕快去給老子下地幹活，哪能白養一個吃白食的。

  以後呢，則是行走江湖，追殺仇人，從來沒有停下過腳步，也許真有這種片刻的安寧，那也是在獨斗敵人並一一滅之後，筋疲力盡的躺在地上吧。那時候，別說葡萄了，就連口水，也沒人能遞到嘴邊，因為自己的身邊，除了自己，都是死人。

  剛開始小青這麼溫柔的伺候他時，空月還大感不好意思，堅持要自己來。但是他一旦有什麼大動作，牽引的疼痛讓他難以忍受，連翻個身都是問題，更不用說拿東西，吃飯了。

  到了後來，小青堅持要親身伺候他，空月也默默接受了這份關懷，感動之餘也有更多的幸福。

  兩顆心，就是這麼越走越近的……

  看到身邊正在認真剝著葡萄皮的小青，空月微微一笑，眼角泛起一絲甜蜜。此刻，他以往的信念真的有點動搖了，他開始厭倦那種打打殺殺的日子。現在讓他默默地陪在小青身邊，他就心滿意足了。

  突然，老鴇的鼻子微微皺起，一副很是氣惱的樣子，空月連忙細看：原來是她手中的剛剝好的葡萄不小心滾落在地上了，圓圓的果肉在地上滾個不停。

  「嘿嘿，」空月一笑，「累了嗎？累了就不剝，你也歇歇吧。」

  老鴇狠狠瞪了那個「私自逃跑」的葡萄一眼，恨不得抬腳一下把它踩扁，似乎只有這樣，才能一泄心頭之恨。

  「不惱了……」空月抬起手，揉了揉老鴇的臉，柔聲說道：「不就是一個葡萄嗎？那我現在給你剝！」

  「何止是那麼簡單，」老鴇大作氣氛狀，「那是我的勞動成果，沒想到剛弄好就被這個貪吃的土地爺給搶走了，這個土地真是為神不尊，饞得要死的，還跟我們凡人搶東西吃！」氣急敗壞的老鴇還是數落起土地爺了。

  若是土地爺地下有知，一定會氣的吹鬍子瞪眼的——你自己沒拿穩，現在就把屎盆子扣在我頭上，你什麼意思啊？

  「……」空月啞然失笑，沒想到年近不惑的小青頑皮起來還是如同一個小孩子一般可愛無知，空月都忍不住想去撕她的臉了。

  「好了，我們就不找你算帳了，今天過年會給你少點好吃的！」老鴇一副大度的樣子，結束這場「莫須有」的「栽贓陷害」。

  她轉臉瞅著空月，上看看下看，一言不發，把空月看的心裏面發毛，不知道她接下來又會耍什麼把戲——兩人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是老鴇可謂是怪招層出。當然，這些全都是為了逗空月開心。

  「你現在感覺怎麼了？是不是舒服的多了？」一副很平靜的口吻，看不出有什麼貓膩。

  「恩恩，是好多了，太陽曬著很舒服……」也是平靜的回答，但是有種惴惴不安的味道。

  「那就好，我看你的樣子，應該過不了多少天就可以完全恢復了，這次又沒傷筋動骨，應該不用一白天吧。」平靜的就是一汪死水，但是水下面也許就是深不可測的深淵。

  「恩恩，我看也差不多了，應該沒有多大問題吧……」雖說還算平靜，但是難掩那種不安的抖動。

  「好吧，那我現在就問你一個事！」終於露出狐狸尾巴，但是卻不是壞壞的樣子，卻是滿臉的憂心忡忡。

  「啊？什麼事啊？」雖說是疑問，但是空月心中一猜得八九不離十了。

  「嗯……」似乎不願意開口，又猶豫了一會，才接著道：「你這次，是怎麼受傷的啊？」雖說是問的，但是卻是這麼的軟弱，有種哀求的感覺，似乎很怕對方不回答。

  聽了老鴇的話，空月眼皮一跳，心中一陣嘆息。

  看來該來的總歸是要來的，她不是不願意讓老鴇知道，只是不想讓她去趟這趟渾水，至少不想讓她為自己擔心。

  這次無意遇到小青，空月心中已經暗下決定，只要幹完這一件事，他立刻歸隱，帶小青遠走高飛，從此以後，不再踏入江湖半步！

  但是現在老鴇問起來了，他又不能不回答。但是他有點遲疑，他遲疑於應該怎麼去回答這個問題……

  見空月面露為難之色，老鴇心中一陣難過，轉而強笑道：「看你不想說那就算了吧，我就是隨便一問罷了!」

  「不是不說！」空月立刻起身辯解道，轉而萎靡下來,「我只是不知道應該怎麼給你說……」

  老鴇心中一笑，頓時沒了剛才的沉重，輕輕撫著空月坐起的身子，讓他慢慢躺在躺椅上，道：「很難說嗎？那你就好好組織一下語言，我等著你。」說吧，面帶微笑的看著空月，靜靜的等待著他口中的答案。

  「好吧，這個應該怎麼給你說吧？！」空月一陣糾結，忍不住去撓頭皮。

  「慢慢來，別慌。」老鴇揉聲說道，伸手去順被空月弄亂的頭髮。看這架勢，她大有不依不撓的樣子，但卻是軟刀子，一點點「逼」出空月受傷的原因。

  「嗯，這麼給你說吧，」空似乎有點眉目了，抬起頭看著老鴇，開口道：「你知道我們盤龍大陸現在有四個國家吧。」

  「嗯」老鴇輕輕點頭，道：「是四個，西夏，鳳國，晟國，南趙國。」

  「你也知道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吧」空月道，眼中閃爍著異彩。

  「嗯啊！」老鴇頷首，疑問道：「可是這跟你受傷有什麼關係啊？」

  「你先別急嘛，」空月溫言道：「聽我跟你慢慢道來，……」

  瞬間他又住口愣了起來，也不再說什麼「慢慢道來了」，臉色也陰沉下來，甚至還有一身而過的恐懼……

  老鴇大為奇怪，向四周看了看，也沒有發現什麼「隔牆之耳」，但是她知道空月如此作態肯定是有什麼顧忌，自己也就不要再過多干涉了，弄不好還會把兩個人推入絕境，她急忙說道：「有什麼秘辛，你就不要說了，我不問了，我只是想讓你平平安安的！」

  空月不語，還在兀自思考著，臉色陰晴不定，半天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那晚，我去殺了一個人，一個該死之人！」

  看到空月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老鴇就明白了，那人一定跟空月或空月代表的勢力有深仇大恨。她很是惶恐，害怕自己的情郎從自己眼前消失，道：「小林，我們以後不要再打打殺殺了，我也不問了，我只要你呆在我身邊！」說罷一頭扎進空月的懷抱，聳動著肩膀，忍不住啜泣起來。

  聽了老鴇的話，空月的臉色才稍稍緩和，他輕輕摸著老鴇的烏髮，柔聲道：「沒事，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但是這事是我必須做的！」所說很是溫柔，但是難掩其中凌厲的殺氣……

  「嗚嗚嗚」滿心擔心的老鴇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感情，在空月懷中放聲大哭起來。

  看著懷中的女子，縱然是空月這般的錚錚鐵漢，也不由得眼角濕潤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