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廢寢忘食

  陳玉琰始終垂著頭不予理睬。林珍寶伸指輕輕地抬起她的下巴，注視著她困惑地問：「玉琰，是否為我剛才的話生氣呀？你真的是我的女人了，心與心已交融在一起，你膽敢說不是嗎？不久便要相隔千里了，笑一笑，好嗎？你一笑便有兩個深深的酒窩閃現，美極啦。」

  

  陳玉琰抬頭 地瞪了他一眼，忽又耷拉下腦袋，瞅著地面沉思。

  「玉琰，分離在即，你不想跟我說點啥嘛？你不想給我做點什麼嘛？」

  「說啥呀？你有啥需要我做的嗎？」

  「當然有啊，我好想你能親手給我編織一套毛衣和褲子，還有圍巾和手套。」

  「汕江省很冷嗎？」

  「比家裡冷多啦，冬天零下好幾度哩。」

  「那好，我明天去江山鎮買幾斤毛線來，沒日沒夜地趕，准能保你帶去。」

  「甭買了，我姑媽也是個勤勞的農婦，一件毛衣織了好幾天啦，還沒有打好，你現在就可以拿來編織嘞。大約還有三斤毛線，夠了嗎？」

  「你姑媽擱哪裡了，我去拿來瞧瞧。」

  「就在你身後的凳子上哩。她稍有空隙便打毛衣，可是農活家務一手抓，全都是為了我，半夜三更了，還在為我織毛衣，我實在過意不去，才叫你幫忙的，不知你是否心甘情願幫我編織啊？」

  陳玉琰站起來拿過毛衣，拎起來細看，僅剩下兩隻袖子了，便信心十足地說：「我這幾天把毛衣、毛線褲、圍巾、手套全都編織好，讓你帶到學校里去，這總可以了吧！」

  「嗯，這還差不多。我8月17日啟程，你可別忘了喲。」

  「怎麼會呢，我把所有毛線都拿到家裡去，待織好有多餘再拿回來，跟你姑媽說一聲，我回去了。」

  「再陪我聊聊，好嗎？」

  「我還沒見過阿爸阿媽呢？不知琰余是否回家了，我明天若有空，再過來看你，好嗎？」

  「你就不能整天陪著我嗎？以後相守暢敘的時日不多了，可否珍惜當下的每一分鐘呀？玉琰，我多麼想一天二十四個小時都與你廝守在一起，晚上摟著你竊竊私語啊！」

  「改天吧，我真的要回家了。」陳玉琰一邊說，一邊捧著毛線往外走。

  剛跨到屋邊的路上，恰好被田間回來的阿媽逮著了。方文靜上前扯住玉琰的手臂，氣鼓鼓地問：「你弟弟遭了一頓毒打不算，你也想挨揍，是嗎？趕快把手上的東西拿回去，咱們惹不起還躲不起嗎？別再跟林珍寶來往了，梟龍和昆蟲豈能為伍？理智點，甭給父母招惹是非，丟人現眼了，好不好？」

  林珍寶聞聲，趕忙蹩著腳扭扭歪歪地出來，注視著方文靜，心平氣和地說：「玉琰阿媽，對不起，我替姑媽向你道歉。但現在姑媽同意我與玉琰交往了，我想請玉琰替我打毛衣和褲子，我要帶到學校里去。請你支持我們的愛，給我們祝福，好嗎？」

  「即使你姑媽同意了，你還有父母呢？而我家始終覺得，展翅翱翔搏擊長空的雄鷹和在低處徘徊的小鳥是無法相提並論的，更不用說配婚了，你還是趁早放手，以免將玉琰傷得體無完膚，搞得身敗名裂，嫁不出去。」

  「阿姨，我不會放手的，既然你不支持，但也請你別反對。好嗎？」兩個人在對話，而陳玉琰早已坐在家裡打毛衣了。

  方文靜怒視著林珍寶，氣崩崩地說：「不爭氣的囡，遲早會眼淚倒流的。你倆肯定沒戲，不信，走著瞧。」隨即憤然轉身，氣急敗壞地往家裡衝去。

  時間倏忽而過，陳玉琰不顧父母的反對，廢寢忘食地趕織毛線褲和手套，還有一條大大的圍巾及一雙厚厚的襪子。眼睛都熬紅了，自己試穿了一下，感覺差不多了，急忙於1985年8月15日午飯後，包裝好五件編織品，興沖沖地送到林杏花家。

  陳玉琰剛至她家門口，忽然聽見有人提到自己的名字，急忙倚在門旁伸頭向里探望。

  猛然聽見林珍寶的父母在教訓珍寶道：「傻兒子，你是重點大學的大學生了，而她僅僅是山溝溝里的黃毛丫頭，高中生，那配得上你呀？不要再來往了，從此一刀兩斷，不得有絲毫瓜葛，寒暑假也甭回家，更不要給她寫信打電話了。父母反正長年在外為生計奔波，姑媽一家明年遷到汕江省城後，老家就沒必要回來了。寒暑假要麼去做家教，要麼去姑媽家住一陣子，記住了嗎？」

  林珍寶瞧了父母一眼，冷冷地說：「你們少管我的事，尤其是婚姻，更不用你們操心。阿爸阿媽，時候不早了，該回去啦，我還要收拾行李呢。」

  林杏花嘆嘆悶氣說：「大哥大嫂，珍寶被玉琰迷得神魂顛倒啦，白天廝守在一起還嫌不夠，恨不能 摟著睡覺哩。他倆也許不是一般的戀人關係啦，我也管不了他，更不敢去管嘍。」

  「為何不敢管教呀？姑媽教侄子是情理之中的事哩。」父親林寶貴困惑地問。

  「他自殺了，我咋陪得起呀？況且是獨子。人命關天的大事，我可承受不起哦。」

  「什麼，珍寶，竟有這回事呀？你欠揍是嗎？」林寶貴怒視著他，惡 地說。

  「若是揍了後就同意我與玉琰交往，那揍扁我，也值。」

  「她有那麼值得你愛嗎？看來你是無可救藥了。」母親李香梅忿忿不平地問。

  繼而，林寶貴似有十足把握地說：「李香梅，別擔心，時間和距離，受教育程度的差異，會使他倆漸漸疏遠而分離的，我們甭多嘴多舌了，回家去吧！」

  陳玉琰急忙倒退到豬欄草房中隱藏起來。目睹林杏花送林珍寶父母走遠了，才疾速跨進杏花家的門檻，將毛衣褲等東西放在桌子上，隨即轉身往家裡奔去。

  林珍寶聽到響動，急忙問道：「是玉琰嗎，待我下樓。」

  林珍寶衝下樓梯，掃視了一眼房內，不見人影，卻見毛衣褲等東西整整齊齊地疊在桌上。隨即奪門而去，朝陳玉琰家猛奔。

  「玉琰，玉琰。」不見回音，鄰居阿婆出來說：「珍寶，玉琰剛才提著一個包出去了，但不知去哪裡的？」

  林珍寶來不及道謝，急忙轉身朝大路追奔。一口氣跑到車站，卻不見玉琰的身影。呆了一會兒，悒悒不樂地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