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九章 蔣菲菲

  陳列位，銷售渠道，北省的市場，顧盼都要從周沂南手裡搶過來，讓他除了眼睜睜看著她一點點摧毀他辛辛苦苦建起來的明傑，毫無辦法。

  梳洗打扮，換上簡單利落的長裙，披散著頭髮，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麼稚嫩，顧盼滿意地照了照鏡子，準備出門。

  電話卻忽然又響了起來，顧盼忙轉身回去，一看來電號碼竟然是乾媽，不由心裡一顫，等了兩秒，才小心翼翼接了起來。

  蔣菲菲很少主動聯繫顧盼，都是顧盼定期打電話過去問好，主動匯報自己的生活和工作情況，這次竟然聽到蔣菲菲主動問自己在這邊怎麼樣，有沒有困難什麼的，顧盼不由有點受寵若驚，又有些惶恐不安。

  顧盼剛認識蔣菲菲的時候，覺得蔣菲菲是個很完美的女人，她有著出色的外貌，優越的家世，聰慧的大腦，能熟練運用好幾國語言，善於交際，不管走到哪兒都是眾人的焦點，能輕而易舉獲得男人的愛慕，是她最想成為的那種人。

  但是熟悉之後，顧盼發現蔣菲菲極其高傲，很難取悅，看似禮貌周全，其實從不跟人交心，哪怕是對她痴心一片的顧岩，也是利用居多。

  所以顧盼在蔣菲菲面前總是很小心，這次回北省也是找顧岩幫忙說的情，才得以成功。

  今天突然被蔣菲菲關心，顧盼這心裡真是七上八下，忐忑的很。

  蔣菲菲還總把話題往涇陽那邊拉，問完她家裡的情況又問她的學校，問她有沒有志同道合的好朋友，是不是聰明的小孩都喜歡在一起玩什麼的，弄的顧盼一頭霧水，只能撿著能說的說了一些，耐著性子熬到蔣菲菲主動掛了電話。

  

  顧盼才趕緊給顧岩打了過去，問他是不是B市那兒出了什麼事，要不然蔣菲菲怎麼會這麼反常。

  顧岩卻說一切如常，可能是因為投資比較大，她想起來了就問一問。

  顧盼覺得還不太對，蔣菲菲問的重點根本就不是鼎瑞，好像更關心她的成長環境。

  可顧盼又實在想不出來蔣菲菲的用意，眼看已經耽誤了很長時間，忙把這些扔到一旁不再去琢磨，趕緊出門去見王瀟。

  卻不知蔣菲菲打這通電話完全是因為她昨天晚上沒睡好，做了一晚上的夢。

  離開東河村後，蔣菲菲剛開始那一年多天天晚上做噩夢，夢到自己深一腳淺一腳踩在滿是糞的菜地里，被熏的吐了又吐，還得硬著頭皮幹活，乾的慢了，隊長就指著她鼻子罵，說她是資本家大小姐，把所有人都叫過來圍觀她是如何懶惰蠢笨，連砍個白菜都這麼慢。

  她窘迫的想鑽進地縫，悲憤又難堪，卻沒有一個人肯幫她說一句，所有人都用鄙視的眼神看著她，用極盡惡毒的話辱罵她，哪怕她從沒做過任何壞事，就因為她爸爸開過工廠，她就成了十惡不赦的罪人，就該落得這個下場。

  大冬天，寒風刺骨，別人都可以坐在屋裡烤火，他們這些落後分子還要去修路挖渠。

  凍得手都裂口子了也不能休息一天，晚上回去，知青點那幫人也不會給她留飯，大冷天只能啃生紅薯充飢，這就是她在東河村過的日子。

  就因為她的出身，她就是整個東河村甚至整個公社最卑賤的人，誰都可以欺負她，連三歲小孩拿石頭砸她，家長都還要夸孩子扔的真准。

  無休止的勞作，無休止的折磨，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完全看不到一點希望，蔣菲菲實在熬不住了，她想到了死。

  是那個人攔住了她，告訴她很快就會有轉機，他家裡已經在想辦法給他辦回城了，他一直都很喜歡她，只要她願意，可以跟他一起回城。

  蔣菲菲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沒有絲毫懷疑就相信了他，在他的軟磨硬泡下發生了關係，交出了自己最珍貴的第一次。

  那晚她哭了，他抱著她發誓，一定不會辜負她，一定會帶她一起回城。

  結果，他回城了，沒帶她，她懷孕了。

  她偷偷進城想把孩子處理了，卻因為沒有公社證明，被醫生當場懷疑，嚇的她趕緊跑了。

  她用了很多土法子，吃能導致腹瀉的食物，勒著肚子使勁跳，甚至不惜捶打肚子，都沒能把這個孽種打掉。

  眼看孩子一天天在肚子裡長大，蔣菲菲都能想到自己會怎麼死了，她會被掛上破鞋插上木板，遊街示眾，會被綁在樹上，被小孩們拿土疙瘩牛糞扔到臉上，會被那些自詡根正苗紅的泥腿子們整日羞辱折磨。

  蔣菲菲不想讓自己死的那麼悲慘，她不能選擇怎麼活，可以選擇怎麼死，她選擇了投河自盡。

  這次救了她的是周大山，那個總是偷偷幫她幹活，時不時塞給她幾塊紅薯乾的憨厚青年。

  他說你和那個人的事我都知道了，我不嫌棄你，你跟我結婚吧，我會對你好的。

  蔣菲菲答應了，這是她除了死之外的唯一選擇，瀕臨死亡的滋味太難受了，她已經沒有勇氣也沒有力氣再折騰了。

  嫁給周大山後，她的日子好過多了，儘管周家老婆子不怎麼喜歡她，總是拉著個臉，對她冷言冷語。

  可周大山對她很好，竭盡所能照顧她，把所有他能弄到的好東西都給了她，直到她生下孩子。

  那孩子長得一點也不像周大山，倒是很像她，所以也沒人懷疑不是周大山的孩子，連周老婆子有了孫子後都對她溫和了不少，周大山卻總是盯著孩子的臉沉默不語。

  蔣菲菲知道，那是因為孩子乍一看很像她，但眉毛鼻子卻更像那個人，周大山再憨厚老實也是個男人，沒有男人會喜歡別的男人的孩子，他也一樣。

  哪怕她咬死了不承認跟那個人發生過關係，只對周大山說他倆談過對象，那個人為了回城把她給甩了。

  還故意摔倒製造早產假象，盡一切可能讓周大山誤以為這個孩子是他的，可是父子親情是天性，周大山越看那個孩子就越起疑心。

  蔣菲菲也不喜歡這個孩子，只要看到這個孩子她就會想起那個哄騙了她的混帳，想到她曾經投注了一切希望的回城夢。

  她不想一輩子都被困在東河村做個無知的村婦，不想被這樣一個孩子束縛，所以她出了月子就把孩子扔給了周老婆子，不聞不問。

  周大山很開心，對她更好了，周老婆子很不滿，但是拿她也沒辦法。

  孩子一天天長大，蔣菲菲一天比一天煩悶，周大山很想有個絕對是自己血脈的孩子，可她一點也不想再生了，生這個孩子都差點要了她的命。

  她不想跟個母豬一樣，不斷生孩子養孩子再繼續生孩子，跟著周大山在東河村種一輩子地，受一輩子苦。

  她想回省城，回到父母身邊，過以前那樣無憂無慮，充滿希望的生活。

  蔣菲菲等啊等，終於等到了機會，恢復高考了，她這種出身的人也能報名，她高興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