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回 一線天邊（上）

  轉眼間，段痕與重山已經來至一線天。而當段痕見到南宮涵與自在天魔那一瞬，卻不知該做什麼表情，該說什麼話。而南宮涵卻既驚且喜，道：「你怎麼來了！」

  段痕飛躍至其身邊，道：「是這位，帶我來的。」

  重月也來至此地，道：「在下重山，見過南宮大俠。」

  南宮涵道：「在下南宮涵，一個俠字卻萬萬擔不得。」

  段痕卻瞥了重山一眼，沒好氣的道：「不必和他客氣，他不是什麼好人。」

  南宮涵卻笑道：「閣下能讓我這段兄弟動這麼大的肝火，看來閣下也定非尋常之人。」

  笑，自從莫陽死後，他已經很少再笑了。

  重山向左右看了看，卻好像根本沒有看到自在天魔一般，又問道：「不知南宮大俠來此所為何事？區區在下，可否能幫到南宮大俠。」

  南宮涵道：「你若再是大俠長大俠短的，我就真的不知道該不該接你的話了。我叫南宮涵，喜歡就和段痕一樣，叫我南宮。」

  重山笑道：「是，南宮。」

  

  段痕陰沉著聲音說道：「你還沒說，你來這裡是為了什麼。」

  南宮涵道：「因為他。」

  說出這個他字的時候，南宮涵的視線已跨過段痕，落在了對面的山峰上。而段痕回首看去，卻只看到空蕩蕩的一座山峰，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

  「是誰？」段痕回過頭問道。

  南宮涵卻格外吃驚，道：「你難道看不見他？」

  段痕反問道：「我該看到誰？」

  南宮涵道：「自在天魔。」

  這四個字出口，段痕直感覺一股寒氣湧上心頭，背後根根汗毛倒立，猶如驚恐下的刺蝟。他知道南宮涵雖然愛笑但卻很少會開玩笑，尤其是不會拿這樣的事來開玩笑。同時他也了解這個人，段痕從未想過自在天魔會因為被誰吸收而死，他甚至未曾想過自在天魔真的會死。他的可怕，看來也只有佛才會知道，否側為何當年佛祖只將封印了他一個，而對其他魔族不聞不問。因為他，才是其中最可怕的一個。

  這可怕，已在此刻呈現而出。

  段痕又轉過身，還是什麼都沒有看到。不但是看不到，就連他的大圓鏡智也同樣感受不到任何生命的存在。

  明明存在卻無法識見，一種莫名的恐懼開始在段痕心頭蔓延。恐懼，徹徹底底的恐懼，他從未想過自己會怕什麼，這一刻，他真的怕了。那種恐懼就好像一個陰陽眼對另一個普通人說：「看，那裡有鬼。」一樣，一模一樣。

  南宮涵的心頭同樣升起一絲恐懼，他就像那個開了陰陽眼的人，只有他自己可以看得到「鬼」。看不見鬼的人可以用無知來逃避，可那些看得見鬼的人，又能拿什麼來逃避呢？

  「你真的看不見？」南宮涵當然也知道段痕不是一個喜歡開玩笑的人。

  「他看不見。」自在天魔的聲音在一線天之上迴蕩，段痕雖然看不到，卻能聽得真切。

  「你在哪！」段痕大吼著問，邊吼邊環視四周，卻依舊什麼也看不到。

  自在天魔狂笑：「他不是說了，我就在你身後。」

  身後，多麼可怕的兩個字眼。

  段痕回過頭，想去看，想去感受，卻依舊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感受不到。

  自在天魔又道：「不必想去感受我的存在，因為你感受不到。當你真正入魔的那一瞬間，你就已經註定無法感受到我的存在。因為我是魔，最偉大的魔，我凌駕於一切魔之上。我就在你周圍，與你同化，如同空氣，你如何感受？」

  段痕轉身，索性不去找他，卻又道：「為什麼你還活著？」

  自在天魔道：「魔道十全，多虧了魔道十全。」

  段痕聽到這四個字，那種無數閃念走過，又問道：「餓鬼道中的九個分身，是不是你？」

  自在天魔冷笑道：「這個問題，問你旁邊的人就好。他應該比我更清楚，不是嗎？」

  「他不是。」重山那一張玩世不恭的臉上竟然也顯現出一種不安。

  段痕卻笑道：「原本以為魔道十全只是第十暗一個人獨有，卻想不到這麼多人都會。看來魔道十全，的確是一本好書。」

  自在天魔道：「難道暗沒有告訴過你，每個魔都有屬於自己的魔道十全。他讓你入魔也是希望你能學到這魔道十全的最高境界。不過可惜，這裡已經屬於我了。」

  重山低聲道：「我們快走。」

  段痕卻高聲問道：「為什麼？」

  重山道：「我們不可能是他的對手。」

  自在天魔高聲笑道：「的確，你們不可能是我的對手。但是奇怪，我從來沒說要殺你們，我也沒說要把你們怎麼樣，故人重逢，難道這麼快就要走嗎？」

  段痕道：「我也從來沒說過我要離開。」

  自在天魔道：「那我又想問了，你留在這裡又能做什麼呢？」

  段痕道：「修煉，魔道十全。」

  自在天魔卻道：「我不是已經說過，這裡已經是我的地方。」

  段痕道：「我知道，你要這裡不正是為了讓我可以安心的修煉魔道十全嗎？」

  自在天魔又是一聲狂笑：「你果然聰明，比我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要聰明。除了南宮涵，你們一般的聰明。」

  段痕道：「恭維的話不必說了，既然你也懂得魔道十全，告訴我，怎麼才能達到魔道十全的最高境界。」

  自在天魔嘆息一聲，道：「原來你並不如我想像的那樣聰明，我剛才不是說了，每個魔都有屬於自己的魔道十全。修煉的方法也因人而異，那畫上的洛神圖已經寫的明白，殊途同歸，雖然最終結果一樣，但是路途卻不一樣。這也就是為什麼，三十八道品，有半數死在這第五重境界的原因，因為他們，找不到自己的路。」

  段痕道：「那你的路又是什麼？」

  自在天魔道：「我是魔，所行自然是魔道。」

  段痕道：「魔道，那你的魔道又是什麼道？」

  自在天魔清了清嗓，誦道：「大道唯我，無論道佛，一心為本，自在由我。不爭而爭，不得而得，問我何名，謂之為魔。」

  「這就是魔道？」段痕在問自在天魔，也是在問自己。同時也將這三十二個字強記在心，卻是一旁重山比其更為細心，將這些文字已內勁烙在衣衫之上，生怕會有絲毫遺忘。顯然他對這魔道也是十分的感興趣。

  自在天魔半晌不語，似乎也是在等段痕將這話記下。過了片刻才回答：「這只是我的魔道。便是字字句句給你解釋清楚，對你也毫無益處。」

  段痕道：「既然無益，你又何必白費唇舌。」

  自在天魔笑道：「因為我高興。」繼而又是縱聲狂笑，笑聲越來越遠，顯然是已離開了。段痕轉過身正要問南宮涵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的時候，卻發現南宮涵居然也不見了。

  「他被那個人帶走了。」重山又道：「看來這個人也需要你。想不到你現在居然這麼搶手。」

  段痕始終不能像重山對自己一般談笑風生，只是冷冷回答：「那又怎樣，魔道十全修煉成功之後你我便不需要對方，到時你我，便是敵人。」

  重山道：「這一點我也很清楚。只是你難道沒有想過，我也是無零的一個分身，為什麼我同樣可以修煉魔道十全，如果我修為有成，是不是我也可以分割出十個分身，那這十個分身又是屬於誰的？我，還是無零。」

  這些問題段痕並非沒有想過，但也只是在他腦中一閃而過。此刻被重山提出，他卻真的不知該如何回答。

  重山又道：「讓我來給你答案好了。」卻找了一大塊青石，在其旁邊坐了下去，脫下外套長衫鋪在青石上，然後居然從懷裡拿出了一隻茶壺兩隻茶碗，還有四隻青瓷碟盞。又從懷中拿出火腿、燒雞、花生、香腸來。這些東西雖然不重，卻也不小，真難為他是怎麼把這些東西帶上這一線天的。

  「本來在這地方喝酒才最適合，但接下來我要說的事卻必須在你清醒的時候告訴你。所以咱們還是喝茶吧，我這茶自然比不得你的茶，不過也還勉強入得了口。」說罷替段痕倒了碗茶遞過去，段痕卻好像不願意伸手去接。

  重山又替自己倒了杯茶，笑道：「接下來我要說的故事很長，還是坐下來慢慢聽得好。」

  段痕猶豫了下，最終還是接過茶碗，坐在重山對面。

  重山呷了口茶，撕下一條雞腿自顧自的吃了起來，轉眼半隻燒雞已經乾乾淨淨，他卻也還是沒有說話。段痕卻等不及，叱問：「你到底說是不說！」

  重山擦了擦嘴，道：「說也要等吃飽了肚子再說，你難道不餓？」

  段痕不理，側過頭卻不去看他，也不吃那食物。卻想不到重山這溫文爾雅的人吃起東西來卻沒有絲毫吃相，咀嚼之聲也甚是響亮。段痕想不看他都不行，終於忍不住捧起另外半隻燒雞咬了起來。重山，卻又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