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回 第六希望
2024-06-15 11:59:51
作者: 方竹
「想不到你真如斗魁所言,你居然真的找到這裡來了。」第十四暗端坐在當地衙門,那縣官的太師椅上,卻怎麼看都不像個縣官,更像個山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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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痕的目光直視著第十四暗,冷冷道:「你忘了咱們的約定,我卻沒忘。」
他能夠出現在這裡當然足以證明他還活著,只是昨日他是如何從破軍的那一拳下逃生的,卻只有他一人知道答案而已。
第十四暗笑道:「看這話讓你說的,咱們的約定我怎麼敢忘記。」
段痕瞥了眼一旁安靜的廿一,道:「這就是你所謂的記得。」
第十四暗道:「這不過是用來做戲給那些人看,戲要是做得不足他們又怎麼會相信。」
段痕道:「就當是做戲好了,我來這裡不是和你爭辯這些,我只是想問你,到底有沒有辦法可以對付屠善無間。他的實力之強你也看到了,僅憑一個末流的手下就能打得你抱頭鼠竄,我真的懷疑你們到底是不是真的像你說的那樣,脫胎自同一塊黑暗之中。」這顯然是蔑視,讓人不舒服卻不得不承認的蔑視。
第十四暗當然有本事在這個時候解決了他,但他與第十四暗兩個人都很清楚,現在段痕可說是難得的戰鬥力,而且最為重要的是現在能夠接近屠善無間的,只有段痕。因為他的另一個身份:屠善無間之子。
「我當然不是屠善無間的對手,」第十四暗道:「就算十個我也不可能是屠善無間的對手,但是我還有一件寶貝,一件最後的希望。」
「最後的希望!」聽到這五個字,段痕猛的想起笑東第五,想起他們師兄弟六人,想起他們手中的六截鑰匙。
第十四暗道:「沒錯,最後的希望。我知道開啟這希望需要一把鑰匙,這鑰匙被分成六分,其中五截應該就在笑東第五手中。」
段痕道:「但是沒有不求第二那一截鑰匙,你就算得到其餘五截也是無濟於事。」
第十四暗道:「當然,這個我當然知道,這最後一截鑰匙,不就在我這裡嗎。」
解開衣襟,坦出胸膛,露出那一道永遠無法癒合的傷口,段痕知道,這是不求第二留給他的傷口。
第十四暗隨即伸出一根手指,長長的指甲在原本的傷疤上輕輕一划,鮮血便又涌了出來。屠善無間卻好像仍不滿足,竟然將這一隻手順著那傷口伸進自己的身體,就好像伸進一個口袋之中,然後摸索著什麼。
終於,第十四暗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當這隻鮮血淋淋的手從他自己的身體裡抽出來的時候,手心裡卻多出來了小物事,雖然浸透著鮮血,但這東西卻依舊精光耀眼,絢麗奪目。段痕加過其餘五截鑰匙的模樣,所以他當然能分辨得出,這就是他要找的最後一把鑰匙。
只是這原本該屬於不求第二的鑰匙,如何會留在第十四暗體內?
這一切,卻都要從第十四暗與不求第二那驚天動地的一戰說起。
那一戰,戰況之激烈自不必細說,只說戰鬥最後即便是強如不求第二也已體力衰竭,油盡燈枯。但那時那一截關係到天下希望的鑰匙還在他手中,他如何能讓自己帶著他走上黃泉路,所以算是急中生智,算是無可奈何,當他用劍割破第十四暗身體的同時,讓也將這一截鑰匙藏在了他的身體裡。因為他認為,如果要藏這樣寶貝,沒有哪裡比這裡更為適合了。
也許第十四暗的選擇的確聰明,但他卻沒有想到,千百年之後居然還有一個和他同樣聰明,甚至比他更為聰明的人卻能穿越千百年,看破他的心思。
這人,名叫斗魁,亦稱——謀神。
「現在,最後一塊鑰匙也找到了。」第十四暗得意的笑道,胸前的傷口隨即癒合,只是那一道傷疤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消失的了。
段痕看了一眼那鑰匙,只看了一眼,便問道:「看來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是將其餘的鑰匙為你偷來,是不是?」
第十四暗道:「不是為我,是為了我們,殺了屠善無間,對你我都有好處。」
段痕道:「你的好處是沒有人再和你爭天下,但我看不出對我的好處是什麼。」
第十四暗道:「自由,我可以給你自由。我保證,只要你幫我除掉第十四暗,那麼從今以後這世上無論再發生什麼事都與你無關,而且我還可以保證,以後只要有你在的地方,我絕不會在那裡挑起戰爭,你看如何?」
段痕只是淡笑一聲,沒說答應,也沒說不答應,就這樣轉身走了。但是第十四暗卻知道他已經答了。
段痕答應了他,但卻並不是因為第十四暗所謂的「自由」,他只是想要除掉屠善無間,除掉這個自己命運真正的操盤手,他絕不允許有人可以駕馭自己的生命,更不允許有人將他視作棋子在手中擺弄。
他已做下決定,除掉屠善無間之後,他的下一刻目標就是第十四暗,那時咱們的合作已經終止,這樣便算不得我背信棄義。
段痕如此想著,卻不想此刻正有一人將他的心事幾乎一字不差的說給第十四暗聽。能夠讀懂人心當然需要「他心通」這樣的神跡,但他看起來卻並不需要這所謂的技巧,他看透人心也不是靠讀,而是靠猜,只是幾千幾百年了,他從來沒有才錯過一次,一次也沒有。
第十四暗笑道:「你說的我當然知道,只是既然這小子還有些利用價值,我如何不將他利用到底,而且畢竟是屠善無間之子,我真的想看看,他這個做兒子的是如何打敗那個做老子的。」
斗魁道:「他是打不過屠善無間的,除非……」
「除非什麼?」第十四暗一下子來了興致。
斗魁道:「除非有兩個他,一正一反,互補陰陽。」
第十四暗道:「南宮涵,那不就是另一個他嗎。」
斗魁道:「只是可惜,南宮涵怕是命不久矣。」
第十四暗道:「這話從何而來?」
斗魁道:「今日決戰之時我一直在暗中觀察,發現這小子的修為陡增了不止一倍,而且這力量的屬性與魔道截然相反。雖然此刻還不成氣候,但假以時日他對於魔的存在定然是一個威脅,你覺得屠善無間會允許這樣的威脅存在嗎?」
第十四暗道:「如果留著他,當然可以對付屠善無間,但那時他對於我們也是一個威脅。殺了他,我又去哪裡再找一個段痕,與他聯手。」
斗魁笑了一聲,道:「別忘了我是誰,有什麼事情是我不能解決的。」
第十四暗道:「你有辦法?」
斗魁道道:「當然,只是需要花些時間,不過也好,讓他有多一些時間為我們去找其餘的鑰匙。」
留榭香居之中,等在弱水之上的不是破軍又是哪位。
「你去哪裡了?」天空無盡夜色,段痕這一走,回來卻居然已是深夜。
「我去哪裡,用得著你管嗎?」段痕甚至連撇都沒有撇破軍一眼。
破軍道:「當然不需要想我報告,但是有一個人,他想要見你,你卻不能不見。」
段痕道:「屠善無間?你什麼時候成了他的傳信使者了?」這話說得諷刺,諷刺的破軍連那張青銅都好像已經漲紅。
破軍道:「他在大廳那裡等你,去不去隨你。還有,明天一早,我會在這裡等你,帶好你的劍,我會讓你為今日的狂傲行為付出代價。」
段痕道:「我既然已經接下你那一招,你也該旅行承諾。」
破軍道:「我的承諾是允許你離開這裡一天,現在已經過了子時,一天已經過去了。」
段痕道:「那又怎樣。」
破軍道:「不怎樣,我只是答應你給你一天自由,這一天你做什麼我都不會幹涉。但是,子時之後發生的事情,卻不好說了。」
段痕目光一轉,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破軍道:「沒什麼意思,只是勸你以後做事小心一些,還有,想要對付一個人時候最好先估量一下自己和那人之間的差距。」
段痕道:「我的事還輪不到你來操心!」飛身而起,便直朝那大廳方向而去。
原本昨日一戰這大廳已經只剩下殘垣斷壁,但不過短短一天功夫,這大廳卻又恢復了原狀,不只是外觀,還有感覺,那種經歷滄桑,絕不是新貨可以有的感覺。
「你來了。」屠善無間坐在正中的龍椅上,雙目半睜不睜,一副懶洋洋的樣子。在他的龍椅旁邊還放著一張同樣大小尺寸,連一切都一模一樣的龍椅,那是為另一個人準備,一個在留榭香居之中地位與他相等的人。
段痕道:「有什麼事?」
屠善無間道:「沒什麼事,只是想多看你幾眼。」
段痕道:「難道你把我找來就是為了說這些噁心的話!」
屠善無間道:「當然不是,我是想問你,你想不想殺我。」
這問題段痕已在心中想過無數次,但他卻從未想過,有一天屠善無間會問自己這個問題。
「想。」段痕給出的答案竟然十分的堅決,仿佛要用這聲音殺死屠善無間一般。
屠善無間卻居然笑了出來,道:「不愧是我的兒子,果然有野心。那我問你,如果現在我給你一個殺我的機會,你敢不敢殺我。」
「敢!」這聲音不但堅決而且迫切,仿佛已經等不及要看下面前這人的腦袋!
屠善無間道:「那動手吧。」
沒有多餘的話,也沒有多餘的動作,一招出手,出手便是最強一擊:
——劍•無•界!
這曾言分割了時間與空間的劍招此刻在段痕手中,威力雖剩下不足萬一,但劍無界始終是劍無界,萬分之一的威力也足以讓天地動容,風雲色變!
只有一次的機會,絕容不得二次出手,一出手便已用盡了全力!
兩根手指,忽然有兩根手指出現在自己面前,段痕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只見這兩根手指屈指一彈,這原本刺向屠善無間的劍居然偏了,劍鋒沒入龍椅之上的龍頭,劍氣不止,更將這龍頭斬下,但雖斷了龍頭,卻沒有斷了屠善無間的人頭。
「是誰在一旁出手!」段痕一聲高呼,卻看到一位白須白髮的老者緩步走了出來。雖還未窺得全貌,段痕卻已經十二分的肯定,這人便是這劍無界一招的創始人,元格七殺。
「想不到這一招傳到你這一輩居然只剩下這麼點氣力,當真是暴斂天物。」元格七殺的話語中好像當真有那麼一絲黯然與悲嗆。
段痕抽出長劍,道:「那又如何,別忘了你也曾經敗在這一招之下。」
元格七殺道:「但是如果沒有那小子與你聯手,你以為你一個人能將這一招發揮出幾成力道。」
說者無心,但聽者卻有意,屠善無間面上雖沒什麼變化,但心裡卻不免開始嘀咕:「我與元格七殺的實力不過在伯仲之間,不管當時出於什麼情況,如果段痕與南宮涵聯手當真能打敗元格七殺那麼假以時日,他二人再度聯手之時,我豈非也要成為他們的手下敗將。只是這兩個小子的體內到底藏著怎樣的力量,居然連我都已猜不透。」
段痕劍鋒轉向元格七殺,道:「那你信不信,我現在一個人就能打敗你。」
元格七殺居然笑了起來,笑的越發的大聲,越發的狂,笑的已經直不起腰,好像這一輩子從來沒有聽說過這麼好笑的笑話一樣。
段痕卻問道:「有什麼好笑的!」
元格七殺漸漸止住了笑聲,坐到那一張空著的龍椅上,這龍椅本就是為他準備的,在這裡也只有他才配與屠善無間平起平坐。
「孩子,」元格七殺說道:「如果你真的想殺死你的對手,至少你要先知道一件事,就是你的對手究竟是誰。現在在這裡有兩個人,你只有一把劍,你能殺誰?」
段痕道:「我可殺完一個,再殺一個。」
元格七殺幾乎忍不住又要笑出來:「那你打算先殺哪一個?」這已經不能算是問,而是一種戲謔的調侃,在他眼裡段痕已經算不得是個對手,而是一隻小丑,僅供自己取樂的小丑。
那表情,那段痕最受不了的表情!
劍!
最強之劍——劍無界!
最悲之劍——傷心劍意!
這兩招段痕皆悟自於無心之間,但這兩招同樣都是十分霸道的劍招,威力之強可想而知,但這一瞬間段痕竟能將這兩招合二為一,這究竟是一時的突發奇想還是早就在心中成型的絕殺已經無從考量,只是知道,這一招的威力,竟然連元格七殺與屠善無間都為之動容!
一隻手,同樣是一隻手,當段痕的劍距離元格七殺只在毫釐之間時,這隻手卻莫名其妙的出現,然後只是見這隻手莫名其妙的翻轉幾下,原本密不透風的攻勢便會立時土崩瓦解,當然,也包括段痕的這一招。
劍不知為何而行差踏偏,但這原本萬無一失的劍最終卻還是落空了。段痕將全部目光聚集在那隻手上,然後是那隻手的主人,可是當他的視線剛一離開那隻手的時候,那隻手便卻很詭異的從段痕的視線中抽離。當段痕的視線回到起始點的時候,他所看到的那條手臂卻又憑空消失。
那隻被段痕死死盯著的手,就那麼神奇的從段痕眼皮底下消失不見了。
段痕想抽劍,但他卻又發現自己居然連這件事都做不到,原來屠善無間的游手竟不知何時握在了星傑的劍身之上,但任憑星傑鋒利,卻還是無法傷到屠善無間分好。
屠善無間左手駢指在劍脊上一彈,龍吟之聲不絕於耳,聲音自是十分悅耳,但段痕所感受到的卻是一股無窮無盡的震盪之力,震得自己一身骨頭都機會散掉的力量。
「能在這一刻有這樣的突破,我真的該稱讚你。」屠善無間放開段痕的劍,說道:「但是你如果天真的認為這樣的招數就能讓你在這裡稱王稱霸,你未免把一切看的太簡單了。如果你創這一招是為了打敗破軍,那麼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不可能。你如果想靠這一招打敗破軍,至少要增加四倍的力量。」
段痕道:「至少,我已經看到了我們之間的差距。」
屠善無間道:「沒錯,你已經很接近破軍了,等你有朝一日真的可以擊敗破軍的時候,我會讓你見識一下什麼是殺破狼局,什麼是天煞孤星。」
段痕道:「你在我身上花費如此多的心血,究竟是為了什麼。別說那些連你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
屠善無間無奈的搖頭,卻從懷中取出一枚牛眼大小的水晶圓球,這圓球表面光滑無比,晶瑩剔透,自是要極其高明的手法才能將水晶打磨得如此光滑。
「你知道這是什麼嗎?」屠善無間的聲音似乎一下子變得十分沉重,好像觸及到了一件他絕不願意提及的往事。
段痕看了眼那水晶球,卻怎麼也看不出有什麼特別,便回答:「一顆水晶球,難為你如此珍貴,居然貼身收藏。」
屠善無間卻道:「這不是什麼水晶球,這是你的母親啊。」
聽到這話的瞬間段痕真想像方才元格七殺那樣大笑一場,可是看屠善無間的表情,這卻又不像是一個笑話。
「你胡說些什麼,我的母親怎麼肯能是顆,是顆水晶球。」段痕用一種質疑的聲音說道,卻馬上換上一副冰冷嘴臉,道:「就算你說的是真的,這水晶球是我的母親,和我又有什麼關係,我的父親母親早就已經死了,誰知道你是誰,誰知道她是誰。」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段痕的左邊臉頓時腫得老高,嘴角滲出了血,段痕用舌頭可以感覺到自己的牙齒至少掉了兩顆。
怒,不是段痕的怒,卻是屠善無間的怒。
「你可以不認我,可以恨我,甚至有朝一日,你可以殺了我,但你卻不能不尊重你的母親。你可知道他當年為了生下你,受了多少的罪!」屠善無間此刻哪裡還像一個志在天下的梟雄,他更像一個循循善誘的慈父。若不是因為過去的種種,段痕可能真的已經被他打動。
段痕又瞥了一眼屠善無間手中的水晶球,道:「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她生下我的目的不過是為了親手殺死我,就算最後心生惻隱,卻不也還是將我仍在山崖上,要不是我的父親,只怕現在的段痕,不過是一堆骨頭罷了。」
頓了一頓,段痕繼續說道:「我留下來,只是為了能夠接近你,能夠殺了你,不管你是誰,都一樣。」
屠善無間長嘆一聲,又問:「那你為什麼要殺我?」
段痕道:「因為你,是我所謂的父親,你這樣的人不配做別人的父親,沒有一個父親會利用自己的兒子,更沒有一個父親會忍心對自己的兒子痛下殺手。你覺得這理由,夠了嗎?」
屠善無間哀嘆一聲,道:「我給你講個故事吧,記得那時候你剛剛出生,你的母親把你放在山崖上,其實那個時候我一直在旁邊看著,那是的我還不是現在的我,那時的我只有一半意念,還是摩訶獄邪天,但我也知道,你就是我的兒子。那時候我多想抱抱你,但你實在太虛弱了,根本承受不了我身上的氣息,可我還是忍不住靠近你,當我的手幾乎要摸到你光滑的小臉蛋的時候,你的母親居然出現了,原來她把你放在那裡就是為了引我出來,看到我他二話沒說,便抱起我,一起跳下了山崖。我沒有死,她卻死了,只是那時的我還沒有起死回生的力量,我只能將她的一切都收入到這顆水晶球里,希望有朝一日能夠讓她復活,真正意義上的復活,而不是成為一具行屍走肉。」
段痕似乎也被這個故事所動容,沉默了許久之後,他問道:「你真的愛她,是嗎?」
屠善無間的頭垂了下來,他當然是在承認。
卻不想就在麼一瞬之間,段痕幾乎已經足以媲美七煞的速度發揮出來,一伸手便將那顆水晶球抄在手裡。原本他絕沒有一擊得手的機會,但是無論是人還是魔,傷心的時候,防守總是比較薄弱的。
「你做什麼!」屠善無間叱問道。
段痕笑道:「我的兩個摯愛,直接間接都是因你而死,我如何不能毀了你的摯愛,不管她是誰,就算是我的母親也一樣。」
砰一聲,水晶球碎成粉末,從段痕的指縫間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