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4：蒼煙落照

  馮弈心下狐疑，龐盞卻推開門，「馮編修，裡面請。」

  馮弈舉步邁入，龐盞道：「這就是我師父，寶仁堂和裴記皂物的大當家。」

  「久仰。」

  裴錦望著對面的青年，果然生得不錯，怪不得盛雲端一眼便看上。

  馮弈自然是知道裴記的，坐下後還客氣了幾句：「在下有幸用過貴店的黑金，好用的很。」

  裴錦暗笑，那還是容姑娘給你買的呢。

  

  能打直球的時候，裴錦絕不迂迴，問道：「馮編修，剛才你和郡主在外面說的話我都聽到了，現在只想確認一件事，你想娶的人，是郡主還是容姑娘？」

  「自然是盈袖！」馮弈神色黯然：「我心裡從未有過別人，我……對不起她。」

  裴錦曉得他言外之意，點點頭說道：「馮編修要相信事在人為。一會兒到了宴席上，我自會幫你。」

  馮弈將信將疑，朝裴錦深深一揖。

  馮弈走後，裴錦又等了一會兒，景淵說的那幾個少年始終沒來，最終卻等來了譚敬。

  宴席馬上開始，裴錦便帶著兩個徒弟過去。

  廳堂里頗為熱鬧，長公主端坐主位，一身銀紅錦緞熱烈奪目，面上雖有歲月痕跡，卻依舊是人間富貴花。

  裴錦遠遠看見太妃，也難怪，今日選中的少年就是她的孫兒，自然要出面的。太妃的手藏在袖子裡，臉上戴著面紗，既不喝茶，也不執扇。

  裴錦暗笑，太妃心裡一定在念叨：雞爪爪可不能露出來，嘴也不能叫人看見，只要不吃不喝不說話，誰也看不出我咋回事！

  小郡主坐在太妃身側，瞧見裴錦進來，小幅度地招了招手。太妃的目光轉向這邊，也點了點頭。

  裴錦的位置被安排在角落裡，她不以為意。能在長公主的宴上有一席之地，還要啥寶馬雕車？她只需靜靜地看著別人表演，需要她的時候盡心盡力就好。

  她不想惹事，可有人偏不想讓她好過。

  孟青藍朝這邊瞥了一眼，冷聲道：「這廳堂里錦衣麗服，滿室華彩，能來長公主府，可見都極為珍視。但也有人不以為意，極為失禮。」

  長公主景澄笑意不達眼底，問道：「侯夫人說說看，是誰這般失禮？」

  孟青藍還未言語，岳卿卿說話了，「還不是那寶仁堂的大夫？臣女和母親在門口撞見她，車馬破舊不說，衣裳也平平無奇，豈不是失禮？」

  她這樣一講，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門邊柱子那兒，裴錦起身行禮，不卑不亢：「民婦裴錦，見過長公主殿下。」

  景澄打量著她，笑了：「還以為是個老婦，沒想到如此年輕，裴當家芳齡幾何？」

  景澄是個十成十的顏狗，就喜歡看長得好的，這會兒用了「芳齡」兩個字，足見裴錦這張臉令她滿意。

  裴錦道：「回殿下，民婦只比宣平侯夫人小兩歲而已。」

  席上端坐的睿王景淵突然笑了。

  這麼長時間相處，裴錦是個什麼性格，他多少有些了解。人家問她多大，她卻扯上孟青藍，明擺著就是故意的。

  沒錯，裴錦就是在拉踩。

  果然，貴人們目光灼灼，都開始吃瓜了！咱就是說，誰還沒有個八卦的心呢！

  座上有人竊竊私語，其實也不怎麼「竊」，說話聲都讓孟青藍給聽見了。

  「這是不是那個兩女爭一男？怪不得孟青藍身為高門貴女都沒爭過她，今兒個一比，果然高下立判。」

  「侯夫人臉上有細紋呢，脖子都快成『百褶脖』了。再看看人家，肌膚勝雪，艷若桃李，沈翊眼睛不瞎！」

  百褶脖！百褶脖！

  孟青藍不由摸了摸脖子，哪有那麼多褶子？哪有？！

  在這種場合下，她是不能失禮的，於是強行將話題扳回來，「臣婦以為，來公主府赴宴，不應如此敷衍。」

  長公主還盯著裴錦的臉，「無妨。」

  「恐怕，對主人多有不敬。」

  景澄很是不悅，裴當家這張臉就是最大的恭敬，本公主都說沒事兒了，你還擱這兒嗶嗶個啥？煩不煩吶？

  這時，榮安縣主突然開口：「殿下，裴當家的衣料是煙霞緞，哪裡不敬了？」

  岳卿卿道：「臣女從未見過此種顏色的煙霞緞，裴當家怕是用了假料子吧？」

  「你未見過，只是你孤陋寡聞罷了。」景珺瑤被這幫人激起幾分火氣，對景澄說道：「姑母，珺瑤自幼習畫，華夏丹青，顏色數不勝數，裴當家身上的煙霞緞極為少見，此種顏色雅致之極，名曰——蒼煙落照！」

  蒼煙落照？這小名兒也太好聽了吧！

  裴錦還真不知道這些，她就是從庫里的衣料中挑了這麼個顏色出來。感謝原主的庫存！

  岳卿卿不服氣，「可她那馬車實在慘不忍睹！」

  裴錦笑道：「岳姑娘，民婦只是個大夫，哪有置辦馬車的銀錢？」

  言外之意，我窮還不行麼？

  岳卿卿沉不住氣，脫口而出：「你前些天還訛了我娘一千兩！」

  孟青藍氣死了，小心翼翼捂了一天，就怕別人提起，結果讓親閨女當著這麼多人給說了出來。

  長公主眼睛都亮了，「本宮前段時間聽了個段子，《女神醫勇斗惡婦》，諸位聽過沒有？」

  啊這……

  眾人心道：這也就是殿下，換個人誰好意思當眾問啊，沒看我們都憋著麼？

  景澄身後的許嬤嬤無奈極了，「殿下，既然聽過，就不提了吧。」

  「那是道聽途說，中間定有偏差，今兒個要聽個準的！你們兩個誰來講？」

  「你們兩個」，就是指兩位當事人。孟青藍抿著唇不說話，自己好歹是個侯夫人，當眾講故事？豈不就是承認自己是那惡婦？

  再說了，我又特麼不是說書先生！

  裴錦心道，不能讓長公主掃興，那就親自上吧。

  她笑道：「殿下，那民婦就獻醜了。」

  景澄招招手，「走近些，讓大夥都聽聽。」

  裴錦依言站到中間位置，笑道：「有個女人叫小美，她開了一家醫館。開張掛匾那天，來了個女人叫大壯，還抬著一個叫小偉的病人……」

  孟青藍氣瘋了，憑什麼你是小美，我特麼就得是大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