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9 死局 上篇

  如果這個世界拋棄了他，那我情願拋棄這個世界

  ——《虛空啟示錄》卷4《說謊者》

  「這種情況下。我們也很難辦。」中年醫生看著X光片，搖了搖頭，「您兒子的這種病情還是很難辦，我們必須要先想辦法擴散，治療，只能達到目前這種程度了，因為，發現的很晚了。但是，您女孩還有希望，因為她的病情要好多了。畢竟白血病發現的早，如果做骨髓移植的話，還是很有希望成功的。」

  「你是說小雅還有救？」坐在醫生前面的女人臉上露出一些驚喜，她身體也因為激動稍稍的向前傾。站在女人身後的男人。依然神情凝重的看著醫生，臉上沒有絲毫的變化，臉上烏雲密布。

  14歲的兒子，13歲的女兒。

  這是一個不幸運的家庭，13歲的女兒，14歲的兒子，沒有什麼先天的疾病，之前一直活的健康的很。但是禍從天降，兒子開始渾身不舒服，開始經常感冒發燒，等到回過神來去醫院檢查的時候，已經是癌症晚期，禍不單行。兒子檢查出癌症的同時，女兒也檢查出來患了白血病。讓這個本來不幸的家庭更加不幸。

  兒子叫高唐，女兒叫高雅。

  病房的色調是單調的白，沒有一絲生氣，美其名曰是讓病人可以感到安靜有助於病情的調整，但是，只要這裡是醫院，就沒有任何一個病人會是這樣的感覺吧。尤其是孩子，他們討厭這種藥水的味道，他們討厭這種白色，他們討厭走進這個叫醫院的地方。

  這對兄妹也是這樣，但是不行，他們只能躺在這裡，接受治療。因為爸爸媽媽說這個病必須住在醫院才能好。

  現在這個時間，兩個孩子安靜的躺在病床上，醫生剛剛過來檢查完，女孩的頭髮還是長長的披肩發，還沒有因為化療的原因脫落，是個漂亮可愛的女孩，剛剛上初中的年紀，不過她現在正瞪著眼睛，空洞的看著天花板。好一會兒，她偏過頭，看了看旁邊的那張病床。那張病床上，躺著的是她的哥哥。她想病情應該比她嚴重的多，因為昨天她看著自己的哥哥疼的在病床上打滾，然後呼吸困難的樣子。之後，醫生便給她的哥哥戴上了呼吸器。

  

  她的哥哥是一個帥氣的男孩子。平時總是喜歡笑，對著任何人都保持著笑容，他又很帥，在女孩心中是個無比帥氣的哥哥。

  但是現在他只能緊閉著眼睛，戴著呼吸機，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女孩不知道自己的病情，但是她能看出來，自己的病情要比哥哥好的多，至少自己不用帶著呼吸機，就算難受，還不至於在床上打滾的程度。女孩很心疼她的哥哥，但是現在卻也說不上話。女孩看著那張慘白的臉，眼淚不知不覺就要往下掉。在醫院裡呆久了，她也變得有些反應遲鈍了。當開門聲傳來很久之後，女孩才意識到是爸爸媽媽回來了。她迅速的將頭轉向另一邊，用收揉了揉眼睛。

  「小雅，覺得難受了麼？」回來的媽媽走到床邊坐下，她先看了看自己的兒子，發現依然是緊閉著眼睛，她又問自己的女兒。

  「還好。」女孩搖了搖頭，「哥哥還沒醒，剛才小秋姐姐已經來過了。」小秋姐姐，就是剛才過來給她做例行體檢的護士。

  「哦，這樣啊。」母親看女孩也顯得有些疲憊了，就沒有再多說話。她摸了摸女孩的臉頰，「那你先睡一會吧，媽媽去給你做點吃的。」

  女孩點了點頭。

  「不舒服的話，就按上面的鈴叫護士過來，知道吧。」母親指了指呼叫按鈕，女孩恩了一聲，母親拿著包出了病房。女孩知道母親是坐車回去給自己做飯然後再坐車過來，醫院的飯又貴又不好吃，這些女孩都知道。

  母親走過後，父親並沒有來，應該也是有事去了吧，女孩不知道父親是去借錢了，昨天醫院又開始給他們家發催款單了。

  女孩閉著眼睛，她也有些累了，昨天晚上身上疼的不舒服，並沒有睡的太好。

  她是高雅。高唐的妹妹。

  女孩的夢境——

  「哥哥，你在幹什麼？」女孩趴在桌子邊正在看著男孩寫作業。

  「沒看見麼。寫作業呢。」男孩繼續寫，連頭都沒抬，說實話，男孩這句話說的帶有一點點小自豪，男孩上學遲了一年，本來以為會和自己妹妹分在同一年級，但是沒想到自己的妹妹去上了學前班，這樣一來自己還是比妹妹高了一年級，這讓男孩子感覺比較自豪。

  「哦哦。哥哥，教教我唄。」女孩向前湊了湊，想看男孩在寫什麼。

  「去去去，不給看。」男孩手臂往桌子上一趴擋住了作業本。說實話，他挺討厭自己的妹妹的，當然，只是說她妹妹比較煩的這個方面，一有時間就纏著自己，問這問那的。以前沒有上學的時候，高唐還不覺得自己的妹妹很煩，但是媽媽說上學了就算是大人了，從那開始，高唐的優越感猶然而生。

  「給我看看嘛，看看嘛。」高雅搖著哥哥的手臂。

  「去去去，讓我寫作業先。」高唐將手臂抽了出來，把自己的妹妹趕走，「讓·我·寫·好·作·業！」

  「不干，哥哥，哥哥讓我看看你的作業嘛。」女孩又撲了過來抱住自己哥哥的胳膊，就是不讓他寫作業。

  「！！！」高唐生氣了，他真有種想揍他妹妹的衝動，但是他轉過臉看到他妹妹那張紅撲撲的臉蛋，又下不去手了。他把他妹妹像抓小雞一樣抓了過來，因為高雅實在是很輕。然後使勁的揉搓高雅的臉。

  「別……別揉了，哥……哥，我都……不……能好好說話了。」這樣一說話起來高雅更加可愛了，高唐差一點笑出聲來，所以他便放棄了這個幼稚的舉動，惡狠狠的對著自己的妹妹說，「知道了吧，不許再吵我做作業，不然我還捏你，等我做好作業心情好了以後，我再稍微的教教你吧。」

  一聽到自己的哥哥這麼說。女孩開心壞了，再也不吵自己的哥哥了，乖乖的坐在沙發上看著自己哥哥用功的背影，等著他完成了作業來教自己。

  這是一個不算富裕的家庭。四口人住在這樣的幾十平方的房子裡，爸爸和媽媽都是小公司的職員，拿著工薪階層應有的一點收入，兄妹的爸爸媽媽也是老好人的類型，雖然這樣，這一家子也過的十分的幸福，因為兒子和女兒都十分的聽話，又十分的可愛。在當時計劃生育下的中國，生兩個孩子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而且還要養兩個小孩，對這個家庭也有不小的壓力。但是那對夫妻認為這都是值得的。

  高唐從上小學開始就是一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考試總能夠在班上排上前幾名。而且他對同學也很熱心，這些品質在那時，無非是優秀學生的最必要的品質，高唐也在班上接受別的學生羨慕的目光，雖然才上小學，但是老師都覺得這樣的孩子以後一定有出席，直到高雅也上小學，直到那年，一切都改變了。上帝打亂了原先的劇目，一切開始變得支離破碎起來，

  那一年，高雅4年級，高唐5年級。

  高雅已經上四年級了，但是在學校里，高雅卻不像小時候那樣粘著高唐了。甚至說很少去找高唐了。而且四五年級的教室也不在一個樓層。高雅自然不能天天的和高唐見面。當然更多的是因為小害羞，上了小雪的高雅才知道，女孩子和男孩子要保持著距離了，不能那麼靠著男生很近啊，肆無忌憚的抱住哥哥啊。開心的時候就親哥哥一下啊什麼的，高雅上小學之後就沒有做過了，當然，她還是很想和哥哥黏在一起的。

  所以高雅就常常和自己的小夥伴說自己的哥哥有多麼的好，那些獨身子女們都十分羨慕高雅有一個哥哥，當知道她口中那什麼都好的完美哥哥居然也在這個學校的時候，小夥伴們都希望可以看看高雅的哥哥。

  「五年一班啊。」高雅嘟著小嘴帶領著浩浩蕩蕩的「小夥伴隊伍」向自己的哥哥班級進發了。

  「好像五年級不在這個樓層哎。」小夥伴中有人這麼說道。

  「你們也沒去過五年級的教室麼？」高雅向眾人求助，四年級的高雅並不像一般的小學女生那樣紮起了辮子，而是讓頭髮就那麼自然而然的披在身後，因為高雅比較懶，不喜歡每天早上睡醒就收拾頭髮，就算媽媽說了好多次，高雅依然保持著最自然的髮型，所以高雅這種成熟的髮型也在班上女生群中引起了不小反應。

  「應該還在樓上吧。這一樓也是四年級的。」小夥伴們提建議道。

  「那就去吧。」高雅捋了捋頭髮，黑色的長髮在身後舞動，高雅也不知道這樣的頭髮也會遭人嫉妒。當然，她很快就能夠知道了。

  「請問高唐在麼？」高雅叫住了高唐班裡剛走出來的一個女生，小學生的世界裡，等級感好像特別嚴重，低年級的學生很少去高年級的教室，高年級的學生也不會去低年級的教室。所以那個女生一看到6、7個學生來找自己的同班同學，有點詫異，急忙把高唐叫了出來。

  高唐慢悠悠的從教室里出來，看到自己的妹妹帶著這麼多人來找自己，他也不知道有什麼事，但是他很快的意識到，反正來找也沒什麼好事。

  「幹嘛。」高唐冷冰冰的說。

  「哥哥。」高雅湊到高唐旁邊抱住他的胳膊使勁的蹭了蹭，'「來看看你嘛。」

  「……」高唐把胳膊從高雅懷裡抽了出來，「別煩我，有事呢。」

  這個時候，高唐特別討厭他的妹妹，因為雖然在學校高雅並不來找自己，但是一回到家，她就會以各種理由的粘著自己。所以這讓高唐覺得很煩。

  高唐不耐煩的說出這些話，就往教室里走，被高雅一把抓住——

  「哥哥！」

  「高雅說她哥哥很厲害，原來是個這麼樣會裝的人啊。切，還帶我們來看，」不知道是誰說出了這樣的話。

  這句話果斷的惹毛了高唐，本來就是在老師，同學，家人眼中都是一個十分優秀的學生，可以說，高唐已經有了一點點的心高氣傲，所以那句話讓她十分的不爽。

  「不好意思，我就是這樣一個人，至於這個人和你們說了什麼，請不要相信，那麼就這樣了，滾！」說完，高唐頭也不回的走進班裡。那句滾是對高雅說的。

  「走啦走啦。什麼人嘛。」一群人作鳥獸散。留下呆呆的高雅還站在門口好一會才回過神來。

  也就是在那幾天，高唐遭遇了自己人生中第一次的打架事件，很可惜，卻不是他人生中最後一次的打架事件。

  經過那次事件，高唐儘量不從靠近妹妹班級的樓梯下樓，他寧願選擇繞遠一點路，從遇見妹妹概率小的一邊的樓梯下樓。

  「喂，你就是高唐吧。」在剛出教學樓。三個男生擋住了高唐的去路。三個男生沒有背著書包，看上去不像是比自己高年級的，但是男生生上的油里油氣的，高唐厭惡的看了三個男生一眼，就想走開。

  「去哪啊。」一個男生一把把高唐的書包拽住，「我們有點事想和你說。」

  高唐被帶到了教學樓的背面。一個不大不小的空地。

  還沒站定的高唐臉上就結結實實的挨了一拳。高唐一下子摔在了地上。剩下兩個男孩上來就撕扯這高唐，將他的書包扒了下來丟在一邊。

  男生上來又踢了高唐幾腳，高唐從沒打過架，立刻就覺得渾身難受的想吐。

  「你就是高雅的哥哥？你不知道高雅下課的時候哭了麼，就是因為你吧。老子不打你，

  心裡不爽！」領頭的男生穿著洋貨的牛仔褲和小夾克，而高唐穿著普普通通的校服。

  小雅哭了麼？

  為什麼？

  是我弄哭她的麼？

  我還真是個沒用的廢物啊。

  高唐低著頭，不說話，他的心裡難受極了。男孩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

  「像你這樣的書呆子，怎麼會是高雅的哥哥，我真是想不通了。」看著高唐那惡狠狠的眼神不說話，男孩繼續說道，「你看著我有X用，來，來打我啊。了不起啊。學習好有個屁用。」

  「哥哥！」突然傳來高雅的聲音，讓四個人同時愣住了。「麥小輝！你在幹什麼！」

  高雅尖叫著衝到高唐的身邊：「哥哥，哥哥，你沒事吧，哥哥。」

  看到高唐搖了搖頭，她把臉轉向那個領頭的男孩：「麥小輝，你要幹什麼！這是我哥哥！」

  「是啊。」男孩臉上露出了笑容，「這樣的人怎麼能做你哥哥呢，哪有哥哥會罵自己的妹妹，把她弄哭了也不知道關心一下，就說這樣的土包子怎麼可能是你的哥哥嘛，難不成，他是後媽生的?」

  「閉嘴！」高雅吼道，她把高唐扶了起來，「哥哥，我們走。」

  她知道，這個麥小輝是個有錢人家的孩子，在班上那些不學習的人也和他關係好，他總纏著自己。但是高雅卻不喜歡這樣的人。所以高雅總是避著他。

  「喂，高雅，這種人怎麼會是你哥哥啊，滿身書呆子味，喲，聽說他又考到他們班第一了？能給獎金麼？笑死人了。土包子還真是土包子，你們兩都穿著校服怎麼都感覺不像兄妹呢。」

  「麥小輝！」高雅轉過身來，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我——哥哥，永遠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不管他怎麼樣的對我。他討厭我，喜歡我，都無所謂。就算他討厭和我在一起，嫌我煩，他還是我哥哥，這一點，和你屁點關係都沒有，我最喜歡我哥哥了！！！！！！！！！！」

  「切！」麥小輝一點沒聽進去高雅的熱血言論，「變態的妹妹。」

  高雅滿臉通紅的說完這些話，根本沒聽見麥小輝最後說的話，扶著高唐就走，高唐卻站住了，一動不動。

  「哥哥？」高雅拉了拉高唐，問道。

  ！！！！

  高唐二話不說的掙脫開高雅的手，就朝麥小輝沖了過去，兩個男生還沒反應過來，他們的頭已經被高唐按在了地上。

  一拳，打在了麥小輝的右眼上。

  麥小輝不知道他罵的的這個土包子居然敢打自己。

  右一拳，打在了麥小輝的臉上。而旁邊的兩個人卻完全驚呆了。

  麥小輝回過神來，想把高唐翻下來，卻沒想到高唐力氣居然比他大的太多，四年級生和五年級生的差距麼。

  一拳一拳的打在麥小輝的臉上，高唐沒有停手，他充血的雙眼看著麥小輝，直到空氣中充滿刺激的尿味，麥小輝失禁了。

  高唐才從麥小輝的身上站了起來。

  不許你罵她。不然下次，就宰了你。

  高唐這麼說道。

  第二天，通報批評。賠禮道歉。

  由於麥小輝的家境關係，這一切來的是如此的快，也是塊的理所當然。

  高唐的臉上不在有尖子生那種自豪的表情。他眼神空洞的坐在教室里看著黑板，周圍同學的眼神不再是那種羨慕嫉妒恨，而且冷漠和鄙視，他們不再去問高唐題目，哪怕是他們不會的，就那一天，高唐就那麼坐在教室里。一本教科書都沒拿出來過。

  「哥哥。」高雅在放學的時候來到高唐的教室。她拉了拉高唐的袖子，「回家吧。」

  高唐慢慢的抬起頭看了看自己的妹妹，高雅臉上有個紅紅的印子，雙眼通紅的看著自己。他抿著嘴不說話，突然他感覺，脫去好學生外衣的他感到的是如此的舒服。他慢慢的站起身來向教室外走去。

  「哥哥，你要去哪？」高雅跟在高唐身後，不過男孩並沒有回答。

  四年四班，高雅的班級。高唐走了進去。剛剛放學，麥小輝和他的幾個同黨正好還沒有走。看著高唐滿臉無光的走進他們班的教室。麥小輝邪惡的笑著：「喲，通報批評了吧。是不是來賠禮道歉的？道歉道歉吧。」

  看著麥小輝那極其令人厭惡的表情，高唐意外的還是滿臉漠然的走到麥小輝的面前。沒人看到高唐是怎麼抄起椅子的，也沒人看清楚麥小輝怎麼倒下去的。總之，一切就在那一瞬間發生了。高唐抄起身邊最近的板凳朝麥小輝腦袋上狠狠的砸過去。

  所有人都驚呆了，包括隨著高唐進來教室的高雅。高唐那種惡魔般的低沉聲音響起在的四年級四班的教室里——

  我說過，再欺負她，就宰了你。

  他看著滿臉是血的男孩說道。嘴角微微上揚。

  第三天，勒令退學。

  一切都是如此的快。高唐被迫轉學。從那開始，天使墮落成惡魔。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了正在夢境中的高雅，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爸媽好像並沒有發現自己已經醒了。她好像聽見父母正坐在哥哥的那邊床位上說話，高雅能聽的清楚。

  「只能先救小雅了。醫生說，要就唐唐，太困難了。」是母親有些梗咽的聲音。

  「別那麼大聲，把小雅吵醒了。」是父親的聲音。

  「就算她不是我們的親生女兒，也只能先救一個了，錢和機會都只有一次了，唐唐能睜開眼睛的話，一定也會先救他的妹妹的。他最喜歡他妹妹了。」

  「兒子啊。」父親嘆了一口氣。

  高雅瞪大著眼睛，兩行眼淚從臉頰緩緩的劃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