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放下（大結局）

  又是三十年大會，秦沖坐在星洋舟的船頭，拍了拍兒子的肩膀，「秦仲，母親教給你的功課做完了麼？」

  「又是功課！父親，我都是快三十的人了，憑什麼不讓我修煉？人之一生不過百年，祖父和祖母他們還有丹藥可服，為什麼我只能吃凡人的食物，讀什麼狗屁文章？」

  「秦仲！你這是怎麼和父親說話的？」方沁雅厲聲喝道，「你這是為人子麼？」

  「母親！」秦仲渾身一抖，對這位母親可是既敬重又害怕的，連忙從甲板上坐了起來，看到船舷旁邊丟掉的書籍，連忙上前撿起來，「這就去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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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來！」方沁雅再次喝道，「這些年你連慎獨都做不到了，還敢頂撞你父親？錦衣玉食供著你，難道你還不如普通人麼？從你口中的『凡人』二字，你知道是什麼含義麼？大言不慚的小子。」

  周圍幾名龍族人趕緊躲得遠遠地，生怕太上的婆娘把怒氣發到自己身上，真想不到，往日平和近人的太上妻子，教訓起兒子來竟然這麼潑辣。

  秦沖笑了笑，對著長相比自己還成熟的兒子說道，「秦仲，修煉對你對我而言都是放不下的包袱，你是第一次見識到三十年之約，相信有很多人已經和你說過其中的精彩了。」

  秦仲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他多麼期望父親能將那妙筆生花之術交給自己啊，自己的畫工已經到達極致了，只要自己一出筆，甭管是什麼物件，隔遠了一看，就跟真的一模一樣。

  秦沖嘆息一聲，如何不明白兒子的想法，「三十年前我敗給兩人，一個是名動中央虛空的楚凌雲，一個乾坤二皇化身的主人徐明。是我小看了天下英雄，我以為畫師交給我的妙筆生花術已經無人可擋，但是結果呢，我不僅被世人奚落嘲笑，甚至還要帶著家人東躲西，藏，這數十年的時間對我來說還是太短暫了，不過我還是決定去找楚凌雲。」

  「父親，你何故妄自菲薄？那些奚落你的人是不如你！擊敗你的人是時間的至尊強者，是與畫師先生同樣強大的強者，父親，作為中央虛空第三名強者，兒子以你為榮！」秦沖躬身作揖，但是在他的心中，父親的形象永遠是高大的，龍族上下無不以父親為尊，換了任何人，誰又有這樣的能耐。

  別的不說，只要從父親那裡學會妙筆生花之術，不說自己可以橫著走，至少也至於令人嘲笑吧？堂堂秦沖太上的兒子是個修煉廢物，這樣的事情誰能夠隱忍這麼多年？

  讀書讀書，讀個屁書！以自己的學問當個帝王都是綽綽有餘的，書讀到這份上也就夠了，還不如練個把子力氣，強壯身體，多活幾年多好。

  秦沖微微皺了皺眉，「秦仲，你的心亂了很久，還不能平靜下來麼？」

  「父親！」秦仲怒氣沖沖的說道，「我也是個男人，我也有抱負！你被楚凌雲和徐明打敗算得了什麼？換了是我，勤加苦練遲早要找回場子的，江湖上的事，就是看誰夠隱忍，看誰夠對自己狠！」

  「江湖？」方沁雅的聲音響起，「你又看那些雜書？」

  秦仲下意識的退縮了一下，轉而又反抗著說道，「江湖怎麼了？我看這修煉者的天下就是一個大大的江湖，你們連江湖都看不上眼，父親難怪會被楚凌雲打敗！」

  「住嘴！」方沁雅覺得自己和秦沖以來，唯獨會對這個兒子發火，真不知道哪個小時候乖巧的孩子是不是被誰給換了，若是普通人當中，三十歲的男子已經成家立業修身養性了，三十而立，秦仲怎麼對打打殺殺的事情這麼感興趣呢？

  秦仲聲淚俱下，「我是男人，不是你們臂膀下的孩子，我要成長，我要一飛沖天！我甚至討厭我的名字，秦仲秦仲！這不是要我屈居人下麼？你們到底有沒有把握放在心上，難道看著我痛苦就好受了麼？我也有妻子，我也有兒子，我希望他們有安全感，而不是一個靠著父母衣食無憂只懂得讀書的傻子！我也想向父親那樣做我孩子的榜樣，可是這世道，讀書有用麼。」

  「你還是放不下，我是不會將先生的妙筆生花術教給你的，若是想學，除非你自己頓悟。」秦沖淡淡的說道。

  「悟就悟，天地大道都逃不出個『理』字！」秦仲擦了一下眼淚，站起身來，向船尾走去。

  秦沖笑了笑，「不知道他能堅持多少天呢……」

  方沁雅臉上一紅，「這樣教他也不是個辦法，人之常情，兒子也不是撿來的，每次聽他這麼說，我心中都難過的很。」

  秦沖拉著方沁雅的手淡淡的說道，「玉不琢不成器，當初楚凌雲還不是差點打擊死我？」秦沖說著笑了笑，「若不是他，我到現在還放不下呢，先生的教誨我現在才理解清楚，中央虛空啊，帶給我的精彩太多了。」

  方沁雅輕輕的靠在秦沖的肩膀上，「能放下也不要全放下，我不捨得你。」

  「哦？你看的比我還通透？」秦沖問道。

  「誰讓我對你至死不渝呢？能和你在一起是我一輩子的幸福。」方沁雅臉上紅紅的，「我是旁觀者清，不就是妙筆生花麼，看了這麼長時間還不會？別忘了，我在玄宗時還是你的師姐呢！」方沁雅說著，之間一點，一道青色光芒在虛空劃著名軌跡，短短一瞬間便從桅杆上掉落一枚青果。

  秦沖有些訝異，「手法雖不成熟，神韻卻不遠矣……」

  「你和楚凌雲見了面可千萬別放下啊，永生什麼的其實也沒多大用處。」方沁雅勸道。

  秦沖微微凝眉，遲疑了半響，「好。」

  「嫂子放心，大哥是放不下的。」羅忽然現身，笑起來讓人感覺暖洋洋的。

  秦沖呼出一口濁氣，「還說我，羅要不放下，我又放得下麼？一個人一個信念，誰讓我與她生死相連了呢？」

  「若是你真想放下，我也能放心。」方沁雅看了羅一眼，知道她對秦沖有著什麼樣的感情，這事情秦沖不承認，羅也不承認，自己心中是極為感激他們的。

  秦沖拉著方沁雅的手，「說什麼呢？他們是去尋找真相，我是去出口惡氣的，不然我們的兒子只害怕你，不停我的安排怎麼辦，快三十的人了還哭哭啼啼的，不好好磨磨他的性子將來就麻煩了，他又不是強運之人……」

  三十年之約火熱的進行，秦沖望著往來穿梭的修煉者頻頻向自己行注目禮，秦沖知道，他們並不認識自己，而是被自己的代步寶貝所震懾到了，也難怪他們如此表現，這個中央虛空不是秦沖能輕易改變的，祭煉生靈，掠奪星辰，修煉者們終究會走到這一步的。

  從上位者的角度看過去，這個修煉世界卻是骯髒無比，就連秦沖身上也不免沾染血腥，為了永生去做這麼多事情，又有多少人能像楚凌雲之流呢？懵懂無知而已。秦沖雖然不會放棄，但是他還有自己的盟友，還有自己的後代，或許只從根本上改變修煉者的想法才能達成自己的願望吧。

  這也是他這次去找楚凌雲的目的，當初的自己何其幼稚，為了自己和楚凌雲的恩怨做了許許多多無用的事情，卻不明白，像畫師和楚凌雲那般的存在，早已經將世間的事情看得通透了，無非是一個遊戲人間，一個選擇了放下。

  秦沖不知道畫師的放下將要面對什麼樣的未知，但是自己是無路如何都不能去效仿的，畫師與楚凌雲又是不同的，如果放在一起，秦沖是願意相信楚凌雲比之不及的。

  將家人送回洛蘭大陸，秦沖在洛蘭大陸走尋了多日，玄宗的蹤跡已經消失不見，留在這裡的唯有待宰普通人，還有那已經消失的洛蘭星靈，諸多強者追隨楚凌雲而去，也不知道他們最後的結果是怎樣的。

  洛蘭星辰已經是一顆死星，要不是有阿九和其他星辰幫忙支撐，早已經破滅乾淨了，留給秦沖的，只是一個似曾相識的家鄉，這裡的人類不知道從何而來，卻建立起了另一個文明國度，這裡沒有修煉者，可是在秦沖等人的到來後，這裡必然會發生天反覆地的變化。

  秦沖的雙腳踩在星辰之上，回憶起之前的種種，心中不免有些傷感，到頭來自己僅是向前邁了一小步而已，若是算起來，自己還真是某種強大的存在吧，也不知道中央虛空中有多少人和自己類似呢？

  洛蘭，安心在這裡吧，如今有了真實的太陽，新的星靈或許在數億年後才能形成，但是總有一天，和你並存的那些星辰上，會充滿這世間的溫暖，也總會有一天，修煉者被取代，世間變幻無限，圍毆中央虛空永存，永生什麼的，還是讓其他人去追尋吧，我已經自悟。

  楚凌雲、徐明、還有眾多高手圍在一片虛空當中，楚凌雲凝眉遠望，「他快來了。」

  徐明冷笑，「真是打不死的小強，站著茅坑不拉屎的傢伙，你為什麼總那麼惦記他？」

  楚凌雲說道，「因為他和我在同樣的道路中相遇，在終點時分道揚鑣，我想看看他選擇了另一條道路後會不會後悔。」

  「難不成你後悔了？古人說過，朝聞道夕可死，你別說你害怕。」徐明哼了一聲，「蠻荒秘境，另一個天地，我們又有新的追求了，修煉無休無止，難道不是我輩的慶幸麼？」徐明說著看向眾人。

  一群大圓滿境高手滿臉的急切，好似永生就在眼前。

  一道疾風射來，秦沖的身影豁然出現，「沒來晚吧？」秦沖對著楚凌雲和徐明拱了拱手，這是對兩位真正的強者的尊敬。

  「義弟，此一別便是永生永別，你來送我我很開心，不過我一放下，很快就會將你忘記的了。」楚凌雲搖頭晃腦，旁人聽的神神秘秘，秦沖卻是聽的好笑。

  「我和你們一同進去。」秦沖說道。

  眾高手紛紛訝異一聲，不過這也是好事，多一個高手，蠻荒秘境中才不會那般危險。

  「你要求永生？」楚凌雲有些失望的說道。

  「就是想看看我能不能出來，免得我真的忍不住放棄了一切隨你們而去。」秦沖嘆了口氣，「從前是我太過幼稚了，現在看你們這樣真的很佩服。」

  「我看是好笑吧？」楚凌雲笑了笑，「不瞞你說，你要是不去，我其實也挺不想去的，但是你這麼一說，我卻想必須放下，你和我說過，那位畫師……」

  「先生傳我大道修為，說不定能見到呢，再有，殺長空應該也在裡面，你們都是混沌人族，互相間照顧應屬平常。」秦沖說道。

  「逗我玩呢吧？到了裡面還不一定是什麼樣子呢，這一放下，前緣盡斷。」楚凌雲瞪了秦沖一眼，「少羅嗦了，跟我進去見識見識，都是老祖宗們的埋骨地啊，不知道有什麼樣的人物呢，當初我在外偷看了一眼，幾道神識就把我弄成重傷了，你要是進來，能不能順利出去還得看運氣。」

  「我運氣很強。」秦沖笑了笑。

  「我運氣更強！」楚凌雲辯駁。

  「我是那第一千個強運之人。」秦沖笑道。

  「我……我……個球啊！你怎麼不早說啊，我要奪你的運氣啊！」楚凌雲捶胸頓足。

  咕嚕，所有人都咽了口吐沫，就連徐明的嗓子眼也有些干啞，「你沒騙我們吧？」

  「誰也別打歪主意！不論以後如何，秦沖現在還是我義弟！」胡凌雲強調。

  楚凌雲搔搔頭髮，暗自嘟囔，「瞧你給我惹的麻煩，搶我寶貝，耽擱我修煉，打輸了不服氣，到處散播我的謠言，害得我們將計劃推遲了這麼久，現在想通了來找哥哥我原諒啊？」

  秦沖不答話，運出自己的畫筆，「還有沒有缺少的寶貝，我畫給你！」

  楚凌雲說道，「就等著你這句話呢，實力不咋地，這手段我都弄不明白！」

  蠻荒秘境，楚凌雲是一直都知道在哪裡的，上一次見到，是一名混沌皇族強者用太極圖騰加上百餘件天寶共同轟擊而成，楚凌雲利用轉生之術獲得重新修煉的條件，獲得混度皇族的血脈，也要效仿這個辦法。

  此時楚凌雲整理著自己手中的天寶，林林總總四十餘件，加上其他高手，攻擊一百六十三件。秦沖在一旁也沒有閒著，利用妙筆生花之術凝練寶貝，秦沖一出手更是闊綽，一個個竟然是後古天寶，共計十二件，三件交給楚凌雲，剩下的九件是為了維持通道，方便秦沖自己返回的。

  「以法力運筆，這已經是我的極限了。」秦沖搖頭說道。

  眾人沿著唾沫，秦沖擁有大圓滿境初階的實力，竟然能造出這麼多天寶出來，眾人簡直想擄掠來幾名大圓滿高手，為秦沖提供大量法力支援，多弄些天寶出來。

  楚凌雲笑了笑，懶得教育跟隨自己而來的各方強者，雙手微微用力，數到血劍飛射，沾染到寶貝之上，按照一定的距離排列起來，而最後則放著秦沖的三個後古天寶。

  楚凌雲隨手遞給秦沖一個玉瓶，「王族血脈，留著吧，還有後來人需要呢，但是混沌人族什麼的不要再搞了，我知道你的脾氣，我也是這樣想的。」

  「別婆婆媽媽的，走！」徐明有些不耐煩。

  楚凌雲苦笑了一聲，轉神從口中射出一道帝王詔曰氣，「炸！」

  轟，空間破碎！

  「炸！」

  空間之中的空間壁壘破碎！一層層的空間比例被炸開，有隻炸一個寶貝的，也有數個寶貝一起爆炸的，秦沖都一一記下，隨著楚凌雲將空間層層炸開，所有人都覺得心神震顫，那一個個空間光怪陸離，不知道是什麼所在。

  在最後一個秦沖製作的後古爆炸後，一股乾燥的風吹了過來！楚凌雲連忙吐出一股精純的帝王詔曰氣，將整個通道穩住，眾人魚貫而入。

  「運氣好到爆了，這裡沒有強者出沒！哈哈！」楚凌雲大笑了幾聲。

  秦沖最後一個進來，通道中布置了自己的後古天寶和與楚凌雲一般精純的帝王詔曰氣。

  「這裡便是蠻荒秘境麼？」秦沖向遠處望去，巨大的山脈高聳入雲，一聲聲及具威嚴的獸吼聲傳來，進階著便是一股股古老的氣息。

  秦沖、楚凌雲、徐明三個人被眼前的景致所震懾，而那些隨性而來的強者們卻一個個跪了下來，對著這神秘的秘境進行著膜拜。

  秦沖神色一晃，整個人坐了下來，鼓足這自己的法力開始製作寶貝。

  楚凌雲低下頭，對著秦沖說道，「怎麼不想和我打一架，看看究竟誰厲害，這可是你找回場子的最後機會了。」

  秦沖搖了搖頭，開始製作第二件寶貝，「不打了，我能在這裡放下一半也就夠了，天外有天而已，我給你多留點寶貝，若是想回來，就別隨意浪費！」

  「我會斷絕所有前因，回去也沒什麼意思。」楚凌雲堅決的說道。

  秦沖笑了笑，手中的畫筆沒有半點停頓，「你看，這裡和中央虛空沒什麼區別，你若是全部放下，一切都要重頭再來了，要是捨不得，就向我一樣，把心思留下一半吧，想回來就回來，反正在我大限之前回來就行，我的畫工還是不錯的。」

  「你就不在這裡多看看麼？」徐明忍不住問道。

  秦沖低著頭搖了搖，「爹娘、老婆、孩子、兒媳婦、孫子、孫女還有一大杆子朋友……」秦沖笑了一下，「我願糊塗，我願這樣一直走下去。」

  ……秦沖的身影漸漸消失，甚至沒有半點留戀。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