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九章枕邊之風
2024-06-15 07:18:21
作者: 明月掛西樓
沈綿給韓家回了消息,日子定在六月初十,這日沈瑞休沐,中間這些日子,也能把盛京的事情忙完。
皇帝對安王不滿,但要不要把他打發到封地去,卻是怎麼都不能下定決心。
安王打發走了,誰來制衡太子,總不能再扶持一個吧。
雖說太子這些年來安分守己,對皇帝又是孝順非常,可是皇帝就是不能放心。
自從案子審完,嘉嬪就整日在宮中閉門思過,只有皇帝召見,才會出宮。
這日皇帝為了安王的事情心煩,中午在嘉嬪宮中用了午膳。
皇帝便發起牢騷,道,「這老三,實在是個不消停的,也不知道要鬧到什麼時候。」
嘉嬪隨口回道,「安王殿下年輕,雄心壯志,想來跟年輕時候的陛下是一樣的,陛下的兒子,自然是像陛下的。」
皇帝乍聽,只是笑了笑,片刻之後,心中的疑雲立刻翻天覆地。
自己的兒子,像自己。
是了,當年,他也是差不多的歲數,因著兄長忌憚自己,幾番想要下手,他知道之後,自然也是沒有客氣,最終奪得了那個位置。
皇帝心想,現在輪到自己了。
兒子們一個個地覬覦自己身下的這把龍椅,老三更是毫不掩飾地對自己的兄長出手。
平心而論,皇帝是能夠理解兒子們,但能夠理解,不代表他可以接受。
「陛下在想什麼?」嘉嬪問道。
皇帝只道,「沒事兒,只有些累罷了。」
「陛下可要好好休息,縱然國事繁忙,陛下也得保重身體。」嘉嬪說道。
皇帝拉著她的手,道,「你還說朕,瞧你最近瘦的,你父兄之事,已然無法挽回,你得保重你自己,薛家的小郎君小娘子,可還指望你呢。」
嘉嬪雙手握著皇帝的手,道,「陛下這樣愛惜妾身,妾身當真是受之有愧。」
「何愧之有,朕再三說過,這是男人的事情,和你們女人沒關係。」皇帝道。
嘉嬪搖頭,「陛下,並非此事,而是,而是妾身去見父兄最後一面時,有人問妾身,妾身想不想救下自己的父親和兄弟。」
皇帝神情立刻嚴肅起來,「你說什麼?」
嘉嬪起身,跪在地上,仰頭看著皇帝,道,「陛下待妾身恩重如山,妾身是絕不敢做對不起陛下的事情的,那人跟妾身說,妾身要是答應他的條件,就可以救父兄。」
「可是妾身知道,妾身的父兄,罪孽深重,萬死難以贖罪,即便是午夜夢回,妾身有過這樣不切實際的想法,在白天清醒之時,妾身也自己能夠想清楚,」嘉嬪深吸了一口氣,「妾身本來不想再提起此事,免得自己成為挑撥的小人,可是陛下百忙之中,都要親自來看望妾身,妾身家中的小輩,也得以保全,這些話,妾身要是不說,怎麼對得起您啊。」
嘉嬪說罷,和皇帝對視,兩人一起沉默了許久。
不用嘉嬪說那個人是誰,皇帝也知道,那個人就是自己的第三子,安王。
「你動過這個心思嗎?」皇帝問。
嘉嬪遲疑片刻,先點頭,又搖頭,道,「那日去看家人,著實是有那麼一點念想的,可是母親再三跟我說,要記著陛下的恩情,好好照顧自己和淨玄,不必再為家人憂心,自己做的孽,總是要還的。」
「妾身還有陛下和淨玄,豈能鋌而走險,做那樣的糊塗事情,只是想著妾身只要拒絕便不能如何,今日見陛下憂心,妾身想著,還是告訴陛下,讓您來決斷。」嘉嬪跪在地上,神情忐忑不安。
皇帝伸手,把她扶起來,「坐下,你性情如何,朕也清楚。」
皇帝聽罷這一席話,已經是下定了決心,老三不送走,盛京是不能太平的。
他猛然又想起老三的胞妹,自己的公主,嫁得是最近在邊關翻雲覆雨、手握兵權的張氏一族。
這要是不打發走,怕是要翻天了。
嘉嬪這才安心,倚在皇帝身上,道,「陛下,其實妾身知道,妾身要是胡攪蠻纏些,求您悄悄放過我的父親和兄長,想來您也會答應,是嗎?」
「那就要看你胡攪蠻纏的本事了。」皇帝道。
嘉嬪嘆了口氣,「妾身良心不安哪。」
皇帝勸了嘉嬪幾句,歇了晌午之後,便召集幾個大臣過來,準備把三兒子打發走,省得他鬧出什麼驚天大事,到時候連小命都保不住。
這樣的消息,自然是瞞不住安王的。
安王還計劃著準備再算計太子一回呢,沒想到自己都不能留在盛京了,當下安王這邊就亂起來。
江星列這一日送圓圓回東宮,和太子坐在書房閒聊,忍不住道,「咱們拼死拼活,竟比不上嘉嬪一句枕邊風來的有用,這也不知道是什麼道理。」
江星列擱下茶杯,從容道,「若是沈綿她給我吹耳旁風,自是要比朝中那些人爭來吵去有意思得多,我也願意聽她的。」
太子一口氣險些沒上來,道,「你說的什麼話,好歹你日後就要繼承靜國公府的人,在沈綿面前耳根子這麼軟,像話嗎,要是真有人買通了沈綿來給你吹枕邊風,你還真要聽不成!」
江星列笑道,「夫人的話,若是不聽,豈不是連房門都不能進了。」
太子忍不住笑起來,道,「這話我可是要跟他們說的,你也不怕人笑話。」
「我有什麼好怕的,由著他們笑去吧。」江星列毫不在意地說道。
睡書房可不是什麼有趣的事情,江星列這些年沒少睡書房,誰愛笑誰笑去吧。
太子搖頭,一時無言。
想當年,江星列冷若冰霜,恍如謫仙,如今竟然成了一個懼內的尋常男子,著實好笑了些。
但太子明白,這話是沒錯的。
有時候嘉嬪說一句話,比他們在朝中辛苦三年都有用,他得抓住嘉嬪,讓她向著東宮,說對自己有利的話。
幾日後的大朝會,皇帝下旨,讓太子在東宮思過,安王,則被皇帝派遣到封地,正是太子提起的江南之地。
安王卻沒有說什麼,只是安安靜靜地領旨,好像對皇帝的安排沒有異議。
安王心中深恨,他知道自己是被算計了,被東宮,被靜國公府。
前幾日,有人提點安王,他得知自己主審的這個案子,當年是皇帝親自壓下去的,根本沒有翻案的打算。
只有自己著急,想要藉機拉攏朝臣,收服民心,這才上了當,如今竟要被逐出盛京了。
安王豈能甘心?